唐代玄宗時做過宰相的盧懷慎自奉甚儉,他做黃門侍郎時,家里沒有像樣的東西,常臥于單席之上;門戶無簾子,遇到風雨天常不得已用席子遮風避雨。
與儉約相反的是奢侈,不可否認的是,世風常以奢靡為榮,《世說新語》有“汰侈門”,說是譏刺奢侈,卻也流露不少嘆羨的成分。但奢侈之害,古今中外言之者實眾,物質(zhì)層面且不說,追求奢侈意味著欲望的擴充,奢侈常與貪婪為鄰,所為愈奢,而所求也愈多,于是他(她)永遠感到不足。于是這些人本心頓失,不僅絕無自由可言,人格往往也趨于低下一流。
儉約者并不鄙視富裕,而是要制約貪婪。誰不向往富裕呢?而富裕每寓于儉約之中,賀拉斯有云:“我們越節(jié)衣縮食,諸神給我們越多。”神(自然)給予儉約者的不僅僅是物質(zhì)財富,孔子說:“以約失之者鮮矣。”這句話,前人解釋說:“奢則驕佚招禍,儉約無憂患。”儉約的好處何止少憂患,更在于心靈的自由與充實。儉約者追求的不是更多地占有,范仲淹退休后,子弟欲為他營建園林住宅,被他拒絕,他說自然中山水處處,何處而不為我有,何必要圈占獨享呢?
儉樸不是吝嗇,無論一個人如何富有,如何有德有才,只要一吝嗇就光彩盡失。漢文帝自奉儉約,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卻輕徭薄賦,這是真儉約。近日有報章載香港影星周潤發(fā)雖擁有龐大財產(chǎn),生活卻一直平民化,出行常常坐地鐵,還經(jīng)常步行。
儉約的生活不必貧窮,更不是粗陋,人的物質(zhì)需求其實不多,吉田兼好《徒然草》云:“人所不得不營求者,一食,二衣,三住居。人生大事不過此三者。不饑,不寒,不為風雨所侵,閑靜度日,即為安樂。但人皆不免有病。如為疾病所犯,其苦痛殊不易忍,故醫(yī)藥亦不可忽。三者之上,加藥有四。凡不能得此四事者為貧,四事無缺者為富,四事之外更有所營求者為貪。如四事節(jié)儉,無論何人當更無不足之慮也。”
吉田兼好的境界我們未必能到,但我們要指出,儉約不是苦行,儉約的生活也可以是精致、豐腴的。元代散曲家馬致遠在譏刺紈绔、富豪驕奢的同時,標榜的是“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的清雅生活。儉約者不豪奪,不妄求,不暴殄天物,儉約者心中有自然,有他人,他們珍惜所擁有的一切,所以儉約者往往與物不忤,悠游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