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宛村
春秋戰國時期語言風格比較
文/童宛村

春秋戰國時期是我國從奴隸制社會轉向封建社會的轉型時期,古代歷史上最為動蕩的一段時期,新舊階級,各階層之間的斗爭復雜而激烈,與此同時,文學作品也隨著社會的不同形態發展呈現出不同的語言風格和色彩。《左傳》和《戰國策》這兩本史書是這個時期的典型代表,最大程度反映了春秋與戰國時期迥異的文學語言風格。
如果從時代背景上看的話,春秋處在一個周王室衰落,禮崩樂壞的年代。但其在形式上還維系著周王室的統治。各諸侯國的力量雖然逐漸強大,也出現了春秋五霸。但表面上,人們依然依從周禮。在公開場合尤其是外交場合,人們在表達上依然遵王命、講王權。所以在這一時期行人演說時需要達到的目的往往與實際的演說內容存在些許矛盾,主要表現在他們需要將自己的訴求以合乎禮法的形式表現出來,即使這并不是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遵從周禮這一點可以從《左傳》中看出。宣公三年,楚莊王陳兵于洛水,向周王朝示威。周派使者慰勞,“楚子(楚莊王)問鼎之大小輕重”,意思是說楚莊王有奪取周朝天下的意思。從這可以看出春秋時期因為遵守禮法而在表達上顯得委婉曲折。
然而到了戰國時期,由于諸侯國勢力的進一步增強,周王室力量進一步衰退,社會開始了重大的變革。富國強兵,通過戰爭保存自己或者稱霸成了各國的主要訴求。這一時期的文學,由于受到社會影響。已經不再遵從禮法,在追求實用的時代背景下,戰國的策士應運而生,他們不再受到奴隸制禮法信義的思想束縛,用自己滔滔不絕的口才,以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在各諸侯國間游說奔走。所謂的君臣之義,朋友之信在實用主義面前都被放在次要的位置,在《戰國策·蘇秦始將連橫》中,蘇秦本來是游說秦王實行連橫之術。不被秦王采納于是發憤苦讀后游說趙王行合縱之術,終得成功。蘇秦本就不是秦國人,后來又投奔趙王,可見他心中根本沒有君臣之禮,而將成功作為行動的標尺。他信奉的是功利主義的人生哲學,他發奮進學的目的是需要“人主出其金玉錦繡,取卿相之尊者”。另外,他的父母與妻嫂也是這樣的態度,當蘇秦游說秦王不成時落魄歸家,“妻不下,嫂不為炊,父母不與言。”由此看出重實用,輕禮法是當時社會的主要風氣,這成為春戰國與秋時期的重要區別。
另外,在人物的塑造上,兩個時期的風格也很不同。由于《左傳》是一部編年史,而《戰國策》是一部國別史,所以首先在體例上,由于《左傳》是按時間描寫單獨的事件,所以不能將同一人物不同時期發生的事情聯系起來看,所以人物的性格特點在單獨的故事中都不那么清晰,略顯單薄。但是《戰國策》就可以將人物的生平順序敘述下來,更易了解人物在不同時期的經歷,心理變化等,人物的形象也必然更加豐滿。
《左傳》的文章從語言上最重要的特點就是精妙簡練,表意委婉曲折,不像《戰國策》語言那么渲染夸張。在《呂相絕秦》可以看出,開頭一句“夏四月戊午,晉侯使呂相絕秦”這一句話就交代了事件發生的具體時間,人物以及事件。開門見山,直入主題而無廢話。《左傳》重在敘事,所以文中語言大多以描述一個事件或觀點,所以語言就比較嚴謹平實、條理清晰,而沒有太多華麗與虛浮的辭藻。但是左傳在嚴謹與調理清晰的同時,也善于運用各種修辭手法,尤其是善用排比句。用排比句可以將很多相關聯的或有遞進關系的事件和觀點聯系起來。比如《呂相絕秦》中,“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肴地,奸絕我好,伐我保城。殄滅我費滑,散離我兄弟,撓亂我同盟,傾覆我國家”這樣的運用排比,使秦國的罪行由淺到深,層層遞進的聯系在一起了,看起來有條不紊,并且在另一方面,這樣的排比也使句式看起來很整齊,結構上也嚴謹不脫漏。而《戰國策》的語言,則顯得華麗夸張,極盡渲染鋪陳之事。在蘇秦游說秦王一段,蘇秦為證明“霸道”勝于“王道”“文治”不如“武治”,字字珠璣、句句精華、文采飛揚、氣勢磅礴,極具感染力和說服力,其中對偶、排比運用得很有氣勢,“昔者神農伐補遂,黃帝伐涿鹿而禽蚩尤,堯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齊桓任戰而伯天下。由此觀之,惡有不戰者乎?”列舉了大量的典故,更加具有說服力。并且在語言的表意上,《左傳》顯得委婉曲折,而《戰國策》就更加直言不諱。
春秋與戰國時期的語言風格雖然大有不同,但總體上,兩個時期都著重描寫行人與策士的辭令之美,也都擅于表達各國之間的明爭暗斗以及外交上的聯合與斗爭。至于不同的語言風格,大部分是由于處在不同的社會階段,受到不同的社會環境影響導致的。因此,閱讀春秋與戰國時期的文章,也就更加能夠了解春秋與戰國兩個時代的不同社會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