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
一面是城市化的不斷加速,一面則是各種“城市病”的接踵而至,隨著中國當代中產階級的財富和文化崛起,一種以中產階級為主導的“去城市化”群體行動正在日益興起。他們在農耕中體驗到完全不同于城市的生存感受,完成了與大地和自然的對話。
抑郁白領的土地療法
16歲不到考上知名學府,20歲進外企成為IT精英,年薪一度達到30萬元。然而,就是這樣一位高智商的“80后”手機芯片工程師,如今卻揮別都市,奔走在故鄉湖畔的阡陌中。他叫李明攀。從事IT高薪工作的他曾經的口頭禪是:“一天不工作,我覺得就會被世界拋棄。”
事業精進時,身體越來越不對勁了。用李明攀的話說, “一個中產者先是變成了一個工作狂,然后變成了一個精神病患者,或者一個“過勞模”。
在此期間,李明攀接觸到了一些熱衷生態農業和自然養生的朋友。他們清新自然的生活方式,讓徜徉在菁菁農莊里的李明攀新奇而興奮,他似乎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2008年初,在家人和朋友極度困惑的眼神中,李明攀毅然辭職,回到老家承包下了約450畝地準備種田,他定下了一個規矩:不施化肥、不打農藥。這個想法與當初那場險些要命的“職業病”相關。對于李明攀來說,農耕說到底,是人們與大地和自然的對話。在這場對話中,要拿出足夠的誠意。
他承包的450畝農田里,蛙蟲共鳴,白鷺翔集,景象完全有別于他人農田。這些地之前都用過化肥和農藥,土壤要恢復肥力,回歸自然,這種逆轉真的可以實現么?李明攀堅信,一旦破壞停止,便是土地自我恢復的開始。青蛙和蟲子的歸來,就證明了這一點。
雨后的田間小路依然泥濘,李明攀仍健步如飛,在與土地的這場對話中,他被城市破壞的身體系統也正在恢復。
吃的求解:陽臺與別墅里的食品安全
當超市、企業、電視廣告、農貿市場憨厚的農民夫婦、位列世界五百強的快餐巨頭……一切都變得不可信任,中產階級別無選擇,他們決定用最原始的方式——在場,來捍衛自己餐桌上的蔬菜。
一場大雨過后,張力(化名)一家四口開車來到自己郊外租種的土地上查看自己的蔬菜長勢情況。他每隔幾天都要來到這里打理自己的蔬菜,成為了一名都市農夫。
如今,像張力這樣的都市租地種菜者越來越多,他們租種土地,組建農莊,說服政府和行業協會來支持這一運動。由于農場提供的食材價格較高,服務對象為城市中高收入人群,因而這一模式又被稱為“中產特供”。
相比于長途跋涉去農場租地種,自己家里有個小院種菜顯然是件更幸福的事情。劉力住在濟南郊區一座高檔別墅區內,每棟別墅都自帶一個100平方米的院子,劉力把院子全部開墾為菜地,里面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蔬菜——黃瓜、豆角、西紅柿、辣椒、蒜、蔥、苔菜、生菜、油麥菜、苦菊等,由于菜地太大無法種滿,她甚至還種了一小片玉米。
由于地是自己的,劉力吃到有機蔬菜的成本就比較低,除了水費、種子錢,就是每年買雞糞的費用。到了七八月份所有的菜都成熟之后,劉力不僅能夠自給自足,而且還要把很多菜送人。
除了租地種菜和自家菜園種菜之外,城市人更為普及的種菜方式應該就是陽臺種菜了。梁平把陽臺種菜稱作家庭版“開心農場”,他開了一家網店專門出售花盆、種子、營養液等陽臺種菜所需的物品,并為購買者提供技術指導等一條龍服務。據梁平說,店里的生意也不錯,常常忙著發快遞。
“心靈農法”:以自然農法耕作土地與心靈
老賈曾在深圳一家公司任工程項目經理。在這里,他有不錯的收入,但必須通過行賄提高業績。老賈想要掙干凈的錢,于是,他先后離開了這些企業,生活距主流越來越遠,開過手工皮具店,到民間學校支教等等。
2008年,他在上海郊區承包了100畝地,最初想做現代農業。但他發現現代農業從浸種開始就大量使用農藥,擔心這對人體有害。他轉而關注有機農業,他上網搜索相關知識,閱讀日本譯著《一根稻草的革命》和《新世紀農耕》,決定用自然農法從事耕作。
他用2畝地種植水稻,種植原則是稀植、不打農藥、等草長高了才除掉、使用菜子餅。他經常在田間散步,或在田邊小坐,像老朋友一樣和莊稼小敘。附近的農戶認為,他不會有收成了,但最后他每畝收成700斤水稻。
這就是自然農法——依靠自然的規律耕作,減少人為干預。老賈認為,人與土地是合作關系,而非隸屬,人不能向土地無限索取。
在物質主義橫行的當下,城市居民老賈的回歸農村,并非單純出于對食品安全的擔憂,更是用行動反思主流價值,反思現行的生活。他在農耕中體驗到完全不同于城市的生存感受:大地給予很多,內心滿足。他認為他找到了自我,“不應該以成敗看待人生。如果非要論成敗,一個人的成功就是找到自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