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宸
1223。展眼新天新地。不解釋。
“都會好的/ 總會有的/ 那些風雨/ 還有陰霾/ 關于未來/ 就請你坦然/不要離開/請你等待”
這是陳景堯2010年12月22日在自己QQ空間的留言,也是她在人世間的最后留言。
陳景堯,天津女孩,80后作家,網名暗地月光。她是黑暗中的舞者,曾與自己兇險的命運抗爭,她的自述散文集《川上的日子》為無數人點燃了孤獨中的希望。
1987年5月5日陳景堯出生在一個普通的教師之家。她出生幾天醫生就診斷出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
1995年的一次手術將她推入命運的深淵,從此終日在各個醫院間奔波。
那時景堯最喜歡的一本書是《咪咪流浪記》,她希望長大后能放逐心靈,四處游歷。她曾這樣寫道:“沒人知道我是個多么渴望流浪的孩子。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世界盡頭,天荒地老。”但身體的羈絆,又讓她清醒地認識到,這件對別人來說很簡單的事,對她來說只是一種奢望。
五年封閉獨處的歲月,令景堯精神極度壓抑,直到有一天,景堯翻出了一本早已落滿灰塵的書《卓婭和舒拉的故事》。她如饑似渴地讀著,心中溢滿了感動。從那以后,讀書猶如一盞明燈,照亮了她的人生之路。
2000年底,景堯爸爸的一位老領導怕她休學在家寂寞,送給她一臺舊電腦。2002年秋景堯學會了上網,網絡使她接觸到外面廣闊的世界。景堯給自己取了一個網名“暗地月光”,暗地里的一抹月光,稍縱即逝但仍有些許溫暖。她開始把自己寫的一些散文、隨筆貼到各大網站的文學論壇,每到一處,她的文章都會被列為精華帖。大家都親切地稱呼她“暗暗”。
景堯的多篇作品也在報紙雜志發表。這些作品大多以散文、隨筆為主,記錄成長中的點滴心情及對生活的感悟。她的文字如山澗流淌的汩汩清泉,過濾塵世的喧囂,讀后令人心情趨于寧靜,看到生活的美好。同期,她的第一篇武俠小說《耶蕾歌的玫瑰》被收入《我們,我們——80后的盛宴》一書。她也因不俗的文筆被中華少年文學網評為“文學之星”。
2003年底,景堯和朋友們商定辦一個自己的文學網站“雙生花”,為愛好文學創作的年輕作者們提供一個展現自己才能的場所。這個網站聚焦了很多和她同樣愛好文學的青年朋友。從此,她不再孤軍奮戰。開始和朋友一起主編出版第一套叢書:告別“80后”文叢小說、美文卷《倒數三秒我們一起跑》《花朵消失在時光機場》。
就在景堯走出寂地陰霾,找到施展自己才能的領域時,她的心臟由于長期無效做功,心衰導致其他臟器的病變,2004年底景堯患上頑固的低蛋白血癥,腹水嚴重,骨瘦如柴,不得不住院治療。
這一年景堯先后三次住院,時長八個多月。疾病帶給她的苦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但她對生活中遭遇的一切從未有過抱怨。正是在苦難生活的磨礪中她學會了感恩,學會了堅強。她說:“我終于變成曾經希望的樣子。時常微笑,容易為細碎溫暖而滿足。相信自己擁有著幸福,并且為每天清晨呼吸到第一口清新空氣提示著生命依然完好無損而感恩。”
她深知生命的可貴,更深知可貴的生命脆弱而易逝。
家里大量的經、史、子、集,為景堯提供了很好的精神食糧,令她從眾多的史料中發掘出許多值得演繹的故事素材,她動筆寫了《滄海蝴蝶》、《天歌》系列、《完美腳踝》、《青玉》、《燕之殤》……在騰訊網文學藝術論壇小說散文版首期 “名人‘SHOW欄目人物專訪”中,版主“顏色”對《天歌·武羅草》大加贊嘆:看這故事之時,有如古人看黃庭堅之詩,所謂:“字字有來歷,句句有典故。”
景堯在實現自己夢想的同時,也幫助許多青少年作者實現了夢想。她曾先后在《光年紀》《幻小說》《萌FAVOR》《愛格》《月》《新作文》《青春豆STORY》《幻迷》等雜志做兼職編輯。很多初學寫作的青年作者在她的指導下發表了文章,有幾個作者后來還出了長篇。
2008年景堯病情再度惡化,先后三次住院治療。在忍受病痛折磨的同時,也讓她有了大把的空閑時間用來讀書和思考。此后,景堯的寫作由少兒時單純地對文學的個人愛好上升到對人性的關懷、對社會的思考。她在《煙花過境 寧和如意》中談道:“我們喜歡的文學,本源的文學,它從來都象征著對社會、時代、人性的關懷,對貧賤困苦者的同情,對荒謬顛倒世界的設問和諷刺。它發乎心,植于世,勉于情。它從來不是膚淺的年少的愛恨孤獨所能代表的。也不是華麗辭藻所能修飾的。它的美自有天然雕飾。而我們面對這樣的文學,就像面對這樣廣袤而未知的世界一般,我們渺小匍匐,卻不自知。”
在她看來,文學創作不僅應該為人們提供審美享受,而且更應承擔起一定的社會責任和時代使命。基于這樣的認識,她在創作中不僅在自己的文字上細加斟酌,而且盡力使內容符合其理想的文學理念。
但這時候令人堪憂的身體狀況,讓家人嚴格限制她的上網時間,為此,她給自己買了一個“電紙書”用于看書和寫文章,還把自己的一些寫作提綱和思想火花寫在上面,她說自己有很多的構思和寫作計劃,只盼有一天身體好了,可以把它們都寫下來。
這期間,景堯還和朋友馬盼盼共同主編出版了《少年心事當拿云》,自己又主編出版了《第十二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者作品范本(白金版)》和《打口青春》。
2009年下半年,景堯和好姐妹洛洛、桑霓決定成立出版工作室并取名“西洲”。然而她們為自己的未來描繪的美好藍圖,還未來得及實現,就因景堯的病情而擱淺了。
2010年9月底,景堯的身體不斷惡化,心內和心外科專家均認為,應盡快進行心臟瓣膜置換術。
對于手術后的生活,景堯有著美好的憧憬,她對朋友說:“我想了很多以后要做的事。要去看你們,一個一個地方地走,踩著樹影逛街。要寫東西,把腦子里想寫沒寫的全部補回來。要學吉他,學畫畫,要去大學旁聽,體驗一下校園生活。要去云南隱居。要做好網店工作室,賺錢回報家里,也幫助別人,像雨中他們,還有別的和我一樣困難過的人。要把‘夢境幽谷開起來。要和喜歡的人相遇……”
景堯怕手術中的麻醉藥物會影響自己的記憶力,告訴媽媽:我要把構思好的寫作計劃存在電紙書里,以免手術后忘記。她還把這些構思、計劃發給朋友洛洛、小恩,請他們代為保存,如果手術成功,希望朋友們督促她完成,萬一手術失敗,她希望她們或有別人能繼續寫下這些故事。
常年的住院治療和自己病情的大起大落,已讓她看破了生死。她對媽媽說:“做手術總會有風險,一旦有什么不好,你們都要好好的。”
令人心痛的是,景堯最終沒能挺過這次手術。12月27日晚,劉院長讓景堯的父母向她做最后的告別,看著女兒躺在手術臺上身上插滿了管子連著各種先進的儀器,媽媽緊緊握住景堯的手說:“景堯,我知道你累了,但你不能偷懶,不能依靠機器,如果你舍不得我們,就要自己把心臟跳起來,我們三個人一起回家過年。”
昏迷中的景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表達著自己對親人的不舍、對生命的渴望和對人世的眷戀。而靜靜流淌出的鼻血也訴說著她的無奈和疲憊……
回顧自己的人生時,景堯曾寫道:“我亦知曉,所有眼前世事皆將化為追憶。曾經希望遺忘以求掙脫包袱的記憶還在,就像時間還在。所有苦難皆是自然,所有歡喜亦是恩德。于是憂傷不再沉重,告別不再凄哀,忘卻亦自是獲得。傳說世界盡頭鳥飛不過的地方是忘川。過了忘川,一切便重新開始。”景堯為這部記錄了她實現自我救贖與超越過程的文集取名《川上的日子》,在她離世三年后,這部文集終于得以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