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生于何時

史鐵生

我的一位朋友的兒子，小名叫老咪。老咪六七歲的時候，他的哥哥十二三歲。十二三歲的哥哥正處在好奇心強的年紀，奇思異想迭出不窮，有一個問題最吸引他：時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拿這問題去問他爹，他爹回答不出。他再拿這問題去問老師，老師也搖頭。于是哥哥把它當成一個難倒成年人的法寶，見哪個狂妄之徒膽敢賣弄學問，就拿這問題問他，并竊笑那狂徒隨即的尷尬。

有一天，老咪給這個問題找到了精彩的答案。那天哥哥又向某人提問：“時間，你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嗎？”這時老咪正睡眼蒙眬地瞄準馬桶撒尿，一條閃亮的尿線叮咚地激起浪花。老咪打個冷戰，偷眼去望墻上的掛鐘，隨之一板一眼泰然答道：“從一上弦就開始了。”語驚四座。這老咪將來做得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