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早就挑明的無性婚姻，驚濤駭浪無欲則剛

善若

他，一名曾參與“天路”青藏鐵路修建的優秀工程師，因性功能障礙，逃避愛情；她，一名才貌雙全的奇女子，因心靈創傷，拒絕夫妻生活無緣婚姻。因無性，他們相約踏入柏拉圖式圍城。不料家的溫情，竟使他回歸真男人，而她仍心疾難愈，依然恪守“無性”承諾，直到他發現愛妻的所為竟是源于對另一個已婚男人的“性忠誠”！痛定思痛，他離婚成全。經此情殤，他身心俱疲。這時，前妻忽患絕癥，面對這個幾乎沒有女性特征的女子，愛情天路在前，他該不該邁開腳步？

傷痛緣分走進了柏拉圖，無關風月的朝朝暮暮

2011年3月27日上午，家住南昌的建筑工程師梁瞿興正在趕制設計圖，突然收到前妻鄭寶倩寄來的快遞，打開一看，竟是一套商鋪產權證，還有一紙將商鋪無償轉讓給他的授權書。這個商鋪是兩年前離婚時，他分給她的，現在為何要還回來？他隨即撥打她的手機，接電話的卻是她妹妹鄭曉琴，說姐姐正在長沙湘雅醫院搶救，梁瞿興急忙安慰：“你別急，我馬上來！”

梁瞿興放下工作，踏上最近一趟開往長沙的火車。他和前妻的點點滴滴重現腦海——

梁瞿興，1976年出生，江西贛州人，從華東交通大學工程管理碩士畢業后，被分配到建筑設計研究院工作。2005年，他榮幸加入被譽為“天路”的青藏鐵路工程建設。2006年青藏鐵路全線通車，他激動地打電話給父母報喜，可父母卻老話重提：“瞿興啊，你都三十出頭了，別只顧著工作，個人問題也要抓緊……”

梁瞿興身材高大，事業有成，卻無緣愛情。因童年時一次外傷，讓他留下了陽痿不舉的后患。前兩次戀情皆因此分手。從此他拒絕異性，漸漸成為工作狂。

2006年夏天，梁瞿興上網時，無意發現了一個“無性婚姻”網站。會員包括已婚和未婚的，均因身體或者心理問題而無法擁有正常夫妻生活。梁瞿興被吸引了，隨即注冊成為會員，并在網上和同病相憐的網友們互動。其中，跟他聊得最投緣的是28歲的長沙籍女孩鄭寶倩，她是南昌慧樹少兒培訓的美術老師。她告訴他說，她小學時受過男老師的強暴，從此留下了心理陰影，現在淪為可憐剩女。兩人越聊越投機，互換了聯系方式。

7月份，相約在步行街見面。梁瞿興發現，鄭寶倩竟是個皮膚白皙的大美女，不過眉宇間總有一種淡淡的憂郁，這讓他對她所言深信。后幾次見面中，他還將自己的病歷給鄭寶倩過目。就這樣，兩人相戀，兩人相約以靈愛度完此生。梁瞿興在青山湖有一套三居室住房，當年十一，兩人舉行了婚禮。婚后，按照事先約定，梁瞿興讓鄭寶倩睡主臥，自己搬進次臥。鄭寶倩把家里布置得很溫馨、整潔，梁瞿興終于脫離了臭襪橫飛的時代。

每天晚飯后，鄭寶倩就進房上網，有時也會發出開心的笑聲，但個中快樂從不和梁瞿興分享。梁瞿興則主動多了，有時會拉著妻子過來一起喝茶相聊。冬至的一個晚上，兩人不知不覺聊到深夜，梁瞿興提出一起睡暖和，說著就攔腰順勢抱著妻子要回房。哪知鄭寶倩像觸電了一樣，驚慌不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出格了，連連道歉。

梁瞿興對鄭寶倩極盡疼愛。每出差一地，他總要搜羅當地的有名小吃，帶給她。有次去海南，他買了一箱她愛吃的紅毛丹，沒想到因臺風影響，第二天下午飛機才通航。回南昌后，那箱紅毛丹都爛了，發出一股酒味。而鄭寶倩為了安慰丈夫，竟用它釀出一碗味道怪異的果酒，正準備倒掉時，梁瞿興卻一飲而盡，說：“總算沒有浪費！”結果，梁瞿興跑了一夜廁所……

后來，梁瞿興變得越來越不喜歡出差，他總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他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這個原本只是相約搭伙過日子的女孩。有時候，他甚至感謝上蒼，讓他們因為缺憾而得以相守……

迷霧里一個男人的痛楚，黑夜里有別人的日出

轉眼間到了2008年3月。梁瞿興單位組織去廬山旅游，可以攜帶家屬。梁瞿興軟磨硬泡地求得妻子同行。到了晚上，大家爬了一天山都累了，便去泡溫泉放松。從夫妻池出來，梁瞿興看著妻子性感的身體，下體竟然奇跡般地有了反應，他激動地抱住她。鄭寶倩卻大驚失色，一把推開他：“你干什么！”然后跳出湯池換衣離開。梁瞿興也只好跟著回了房，他小聲地解釋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鄭寶倩心情復雜地說：“對不起，我不能！”說著，她抱著被子提前躺到了沙發上，兩人度過一個尷尬之夜……

回南昌后，梁瞿興去江西中醫學院附屬醫院做檢查，醫生說，大概是他婚后生活有了規律，心態也好，他的性功能才得以康復。梁瞿興不禁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恢復了男兒雄風，憂的是妻子還是抗拒性生活……一周后，兩人有了第一次爭吵。那晚，梁瞿興再次情難自禁，鄭寶倩生氣地說：“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什么性無能，是裝的！”梁瞿興的熱情頓時冷了下來，為自己強人所難的自私行為而難為情。后來，他想帶妻子去看心理醫生，但她堅決不去。無奈，他獨自找了心理咨詢師，醫生告訴他，所有的心理陰影都是可以克服的，但需要時間，需要他充分信賴她。此后，梁瞿興加倍呵護妻子，可鄭寶倩有一次急了，哭著說要離婚，讓他和一個正常的女人結婚，梁瞿興斬釘截鐵地回絕說就這樣過一輩子吧！

他自虐式的付出，鄭寶倩也看在眼里，她對他說：“如果你在外面跟別的女人有什么，我也能接受！”梁瞿興則真誠地說：“我心里只愛你，性是愛的附屬品，只是讓愛情錦上添花。如果有性無愛，那和動物有啥區別！”鄭寶倩潸然淚下。

兩人就這樣無性地愛著，當兩邊的老人都在催促他們趕快生孩子，梁瞿興反而自揭傷疤，說自己有弱精癥，目前還在治療……直到2010年五一假期，鄭寶倩忙著加班，在家休息的梁瞿興正準備為妻子做佳肴，忽然接到弟媳方美華的電話，她問梁瞿興：“哥，你跟嫂子到底怎么回事？她為什么要打胎，你好不容易有了孩子……”

弟媳的電話把梁瞿興搞蒙了！仔細詢問之后，他徹底崩潰。原來，方美華曾多次撮合閨蜜李丹和梁瞿興在一起，結果李丹動了芳心，梁瞿興卻不來電。梁瞿興結婚時，李丹還特地跑去看鄭寶倩長什么樣。李丹是省醫院的產科護士，這天上午，她意外發現了來做人工流產的鄭寶倩！梁瞿興緩不過神來，打妻子的電話不接。他第一次走進妻子的房間，試圖找到弟媳說的病歷，竟在鄭寶倩的抽屜里找到一個素描本，里面畫的，都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肖像。他癱坐在沙發上，直到鄭寶倩回來，看著鄭寶倩虛弱的樣子，他想問的話愣是沒有張開嘴。鄭寶倩問他怎么了，梁瞿興半天才開口說：“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原來，鄭寶倩23歲時瘋狂地愛上了已婚教師趙哲，這一愛就是五年。她曾想過離開，可實在難以割舍；她想過一輩子為愛隱身，可趙哲很少有機會與她相聚。大多數夜晚，都是她一人度過。加上家人催婚，她決定找個人結婚。趙哲很自私，要求鄭寶倩不能跟別的男人發生關系，她竟然答應了，最終去了無性婚姻網站如愿。

當梁瞿興的病好了以后，鄭寶倩也一直糾結——結婚四年來，他對她那樣呵護、寬容。讓她明白被愛的幸福感覺。好幾次，她都想干脆跟梁瞿興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好好跟他過日子。但她始終無法割舍對梁瞿興的感情……不久，鄭寶倩發現自己懷孕了，趙哲也同意她去做流產。梁瞿興一連沉默了幾天。直到鄭寶倩小心翼翼地問他想法，他才痛心地提出了離婚。鄭寶倩因為心中有愧，決心凈身出戶。但梁瞿興覺得夫妻一場，堅持將紅谷灘翠林路的臨街門面給了她。7月6日，兩人辦理了離婚手續。

歸去來兮的愛情天路，今生愛你純如朝露

離婚后，梁瞿興原想盡快忘記鄭寶倩，過上結婚生子的正常生活，但他很快就發現，他做不到！鄭寶倩搬走以后，他常常不由自主走進她的主臥，看著手機里鄭寶倩的照片，眼睛總是不自覺泛紅……為了抵制思念，他更加瘋狂地工作，直到收到前妻快遞。

2011年3月27日下午，梁瞿興趕至湘雅醫院病房。見到風塵仆仆的前夫，鄭寶倩強忍住眼淚，絕情地說：“你走，我沒臉再見你了！”

鄭曉琴將梁瞿興拉到一邊，言明了前因后果。離婚后，鄭曉琴說姐姐糊涂，鄭寶倩也發現，自己常常想起的人是梁瞿興，而不是趙哲。但一切已晚，她的種種欺騙傷害了這個好男人。她不再聯系趙哲，請了長假回到了老家長沙，療治心傷。一個月前，她忽感身體不適，去醫院檢查發現竟患上了乳腺癌，很快住進了湘雅醫院。沒幾天，一直苦求復合的趙哲追到長沙，得知她患的是絕癥后，便只字不提復合之事，臨走時，他取了1萬元錢交給鄭寶倩，說這是對她的補償。鄭寶倩氣憤地將錢砸在趙哲身上，并驅逐了他。隨后，她心如死灰堅決要求出院回家。想到深愛自己的前夫，那個她在這個世上最對不起的人，她就將那個產權證和經過公證的委托書寄給了梁瞿興。3月24日，鄭寶倩買了一瓶農藥，回家喝了下去。幸虧她母親發現得及時，馬上將她送往醫院，這才撿回她一條命！正在全家苦勸時，梁瞿興走進了病房。

當晚，梁瞿興親手做了鄭寶倩最愛喝的鯉魚粥，輕輕靠近，對鄭寶倩說：“寶倩，嘗嘗，看我的手藝退步了不。”鄭寶倩和著眼淚喝了一碗粥……

一周后，梁瞿興又將鄭寶倩轉到南昌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將自己所有的積蓄30萬元拿了出來，鄭寶倩的父母、妹妹也湊了11萬元。梁瞿興告訴鄭寶倩：“乳腺癌并不可怕，我們聽醫生的話，治好它！”在他的安慰與陪伴下，鄭寶倩有了活下去的熱望。

2012年4月，化療沒能控制癌細胞擴散，醫生作出切除左右乳房的建議。起初鄭寶倩死活不同意，梁瞿興找到上海一家有名的整形醫院，醫生說可以給鄭寶倩做一對逼真的義乳，佩戴后和沒做手術一樣。鄭寶倩這才同意手術。但做了切除乳房手術第三個月復查時，癌細胞轉移到了鄭寶倩的卵巢，卵巢也須手術摘除，梁瞿興再次將鄭寶倩送進醫院。這次，鄭寶倩近乎崩潰。梁瞿興則鼓勵她，說起了自己以前參與修建青藏鐵路的往事。曾有外國專家斷言，青藏高原的地理環境和地質結構的制約，連路基都難打出來，但他們展現給世界的是一條真切的“天路”！他說：“我們也能鋪開一條生命的‘天路！”此時，梁瞿興成了鄭寶倩全部的精神支柱。梁瞿興要上班，便讓鄭寶倩的母親和妹妹住在自家，給她做營養餐。每天下班后，他就去醫院照顧鄭寶倩，陪她說話，哄她開心。

風雨中，兩顆心重新碰撞，擦出愛情火花。梁瞿興告訴父母，他愛鄭寶倩，等她出院，他們就復婚。隨即，梁瞿興賣掉商鋪，為手術儲備足夠的資金。

2013年8月7日，在梁瞿興的主張下，鄭寶倩做了卵巢切除手術。術后，醫生交代，卵巢被稱之為“青春寶”，女人失去卵巢后，缺乏雌性激素分泌，要減少夫妻生活，否則容易誘發病情。

鄭寶倩出院那天，正好是七夕，梁瞿興買了一束玫瑰，向妻子請求復婚。盡管鄭寶倩感動得淚流滿面，她還是拒絕說：“我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我們以后連夫妻生活都不會有。”

梁瞿興裝作沒聽見，他要求鄭寶倩跟他回家，他說，家里實在太亂了，他不想花錢請保姆。就這樣，他把鄭寶倩騙回家，回到熟悉的房子里，鄭寶倩才發現梁瞿興早已雇了一個保姆。因為他說，岳母和小姨子要回長沙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一切比從前更溫馨。梁瞿興還帶著鄭寶倩去看了心理醫生，鼓勵她重拾愛情的信心。鄭寶倩的主治醫生強調運動有益身體，梁瞿興非讓鄭寶倩去健身房練瑜伽，鄭寶倩為了“懲罰”他，讓他跟著一起運動，逼他甩掉啤酒肚。不久，他練出了4塊腹肌。她要求更高：“標準的男人是8塊腹肌，你要繼續努力！”

鄭寶倩還被梁瞿興逼著學習各種養生食療，不許她再碰辛辣。她也不放過梁瞿興，知道他繪圖時香煙一根接一根，在經濟窘迫后，梁瞿興抽的煙都換成很便宜的，督促他戒煙屢屢失敗后，她就買來高檔煙悄悄替換了梁瞿興的煙盒里的廉價煙。一到周末，梁瞿興就拉著鄭寶倩出去寫生，她畫畫，他釣魚，鄭寶倩也漸漸開朗起來。

歡笑中，迎來了2014年馬年春晚，兩人一起看小品《扶不扶》，鄭寶倩捧腹大笑后，梁瞿興側身問她：“你復不復？復不復？”鄭寶倩裝傻，梁瞿興故意厚著臉皮說：“像我這么一條路走到底的人，這輩子只愛你，你不跟我，我就準備孤獨終老，你忍心？你復不復婚？”說著，使出絕招，作勢要撓她癢癢。鄭寶倩笑中帶淚，終于投降點頭答應。

2014年4月中旬，梁瞿興就張羅著五一帶著妻子出去旅游，在探討去哪兒時，鄭寶倩說，她想去拉薩，坐一坐老公修的青藏鐵路。

五一當天，梁瞿興和鄭寶倩坐上T264次前往拉薩的火車，列車經過西寧后，便是一片高原景色，雪山、青草，一個接一個的隧道。鄭寶倩感嘆這條天路真不容易。沒有夫妻生活，他們的愛情之路始終有缺憾。梁瞿興輕輕攬她入懷：“我們的愛情也是一條天路，正是因為它和普通的路不一樣，所以它更長，而你，是這條路上最美的風景，唯有我們的生命才能走完它！”

編輯/陳 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