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身后的廣安

龍在宇

“這么多領導人密集來到一個地級市，在中國除了廣安應該很少。”

地處川東的廣安市，因為一代偉人鄧小平而獲得了無與倫比的知名度。

廣 安市委書記侯曉春說，因為小平同志，廣安1993年7月才有機會設立地區，1998年7月才有機會撤地設市，這座城市以嶄新的姿態映入了世人的視野，走上了發展的舞臺。因為小平同志，廣安備受國人關注、世界矚目，50余位黨和國家領導人先后蒞臨廣安視察。

2014年2月19日，鄧小平逝世17周年之際，廣安在鄧小平銅像廣場舉行獻花儀式，全國政協原副主席厲無畏等領導出席。

6個多月后的8月22日，是鄧小平誕辰110周年紀念日，從中央到地方，關于各項紀念活動的明確時間表早已擬出。廣安將再一次引來外界關注的目光。

偉人故里的榮譽感

在今年四川“兩會”政府工作報告中，兩次提及廣安——辦好鄧小平同志誕辰110周年紀念活動；加快推進廣安川渝合作示范區建設……“這是多年來報告中提及廣安最多的一次。”侯曉春說。

“在廣安工作的同志，往往有一種特殊的榮譽感。”曾擔任廣安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的羅素華向記者講起一段往事——鄧小平誕辰100周年紀念日前，廣安曾發起過“我為小平故里植棵樹”的活動。羅素華當初就懷著忐忑的心情，向中央紀委寫了一份報告，希望中央紀委能在小平故里植一片林。

對于這一舉動，有人說：一個地級市的紀委，直接向中央紀委寫報告，起碼在四川是開了先河。后來羅素華到了北京，她說自己就希望中央紀委有位同志出來接收廣安的報告。

正當她焦急等待時，中央紀委回話了，時任中央紀委秘書長干以勝要接見廣安的同志。雙方談了半小時，談話結束后，干以勝主動說：“何勇同志正在辦公室，要不你們去見一下他？”

就這樣，一個地級市的紀委書記，走進了中央書記處書記的辦公室，雙方又談了10多分鐘。當時陪在場的中央紀委人員告訴羅素華，印象中，何勇書記還從未單獨聽過地級市紀委書記的匯報。

對廣安干部而言，這樣的經歷還很多。廣安市經開區副主任何繼軍告訴記者，數年前跟著市領導進京拜會某央企一名副總。晚上，這名副總推掉了約好的飯局，專門來陪廣安的客人。飯桌上他們得知，原先約好飯局的，是一名專程進京的沿海經濟大省的省委副書記。副總還給副書記打去電話，說“今晚實在不行，我是在陪小平同志家鄉的客人”。

廣安市領導去到外地，通常會獲得特別禮遇。廣安市委一名干部介紹，他陪著書記去過重慶、深圳等大城市，當地的書記都會會見。“要論行政級別，廣安可和這些城市差一大截。”令這名干部印象深刻的是，時任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黃菊到廣安考察時，聽說廣安的同志即將前往上海，還打趣說：“其它地方的人去了不好說，但廣安的同志去了，上海的書記、市長都會跟你們會面。”

廣安人對小平故里這張響亮名片，也是倍加愛惜。在小平故居，有一片片由各機關單位、企業通過捐資認林方式栽植起來的樹林。小平故里管理局副局長范先鋒介紹，對于哪些單位或企業能來捐資認林，是有嚴格標準的，會經過認真篩選。必須是那些有實力與口碑的企業才行。而且之前雙方還會約定，絕不能把捐資認林行為用作商業宣傳。“比如省內一家頗具實力的地產開發商，捐資意愿很強，最后就被我們拒絕了。”

事關廣安的決策，都會異常謹慎

與這份榮譽感相伴的，還有高關注度下的責任與使命。

1993年，剛設立地區不久的廣安地委，接到一份從北京轉來的文件。文件主要內容，是一篇香港媒體的報道。當年的廣安，交通閉塞，道路情況有待改善。一名香港記者在前往廣安的顛簸途中，有感而發地寫道：“通往小平家鄉的道路，崎嶇不平。這正如小平一手開創的改革事業，歷經了各種艱難險阻。”

廣安的同志明白上級轉來這篇報道的涵義——那是在勉勵廣安加快基礎設施建設。但他們也深切體會到，在小平故里為官，所面臨的特殊壓力。“那時的中國，經濟發展水平有限，像廣安這樣交通落后的地區比比皆是。但惟獨廣安，會被外界拿來做特殊的解讀。”

在廣安的采訪中，許多人都會提到10年前紀念小平100周年誕辰時的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多名廣安干部表示，那既是世界矚目的政治任務，也是廣安城市發展歷程中的一個重要節點。“不光全體干部，所有廣安人都動員起來。”

鄧小平100周年誕辰前的一年時間里，時任中央政治局常委悉數蒞臨廣安。一名當時在廣安市委負責接待工作的干部頗為自豪：“這么多領導人密集來到一個地級市，在中國除了廣安應該很少。”

高層領導陸續到來，廣安人欣喜之余，也不乏緊張。當時有擔心認為，如果個別人要趁著領導人到來去“反映問題”，怎么辦？

羅素華介紹，彼時廣安形成了共識，在幾乎每個月都有重要領導到來的情況下，想靠堵或者攔是不可能的，只有依靠疏——就是把群眾的利益照顧好，把各種矛盾化解掉。廣安抽調了大批機關干部下基層，盡可能地解決百姓身邊的每一件小事。

在鄧小平100周年誕辰前的一段時期，廣安經歷了若干次重要接待，中途沒有出現一次“差錯”。一名廣安干部感慨：“除了黨委、政府做了大量工作，另一個原因是每個普通廣安百姓，都對小平有感情。”據他介紹，廣安屬欠發達地區，內部還有不少矛盾有待化解。可當時，一名上訪群眾就對去做工作的干部說，“老百姓家里做壽，還圖個喜慶吉利。現在是給小平‘做大壽，我個人真有什么委屈，也要忍一忍。”

小平故里的特殊地位，也讓上級領導在做任何事關廣安的決策時，都異常謹慎。當初重慶直轄時，有一種意見傾向于把廣安劃入重慶，方案報上去后，中央領導再三考慮認為不妥，小平同志一生中多次說過自己是四川人，要考慮這一因素。

此前，廣安區為廣安市唯一的市轄區。2013年，經國務院批準，四川省民政廳以廣安市城區渠江為界，渠江以東設立前鋒區，渠江以西仍為廣安區。當地干部告訴記者，前鋒區其實“遲到”了15年。1998年廣安縣撤地建市時，就有人提出上述主張，但不少人思想轉不過彎。后來上級考慮到廣安的特殊情況，認為保持穩定最重要。“前鋒區如果當時就建起來，廣安的經濟格局一定會更好。”

不要向上級部門提太多要求

近10年，廣安地區生產總值由2004年的217.6億元增長到2013年的 835.1億元，增速多年位居四川全省前列。2013年，全市規上工業增加值增長11.5%、位居全省第7，固定資產投資增長28.3%、位居全省第3。如今，川渝合作示范區、國家級經開區等“桂冠”也花落廣安。

成績的背后，凝聚著廣安人的心血。事實上，廣安向來不缺改革的土壤和創新的精神。廣安是第一個被四川省科技廳“認定”的以市（州）整體名義創建的“四川省可持續發展實驗區”。早在2011年，廣安就建立了教育改革發展試驗區，旨在探索“基礎教育、職業教育、民辦教育”協調發展。在反腐領域的一個例證則是，廣安市紀委將在新提拔的科級干部中進行財產公示試點。

偉人故里的政治優勢，也助推了廣安經濟社會發展。廣安火電廠項目，就是在時任國務院總理李鵬的促成下興建的；打通廣安到成都高速公路通道的南廣高速，則是時任總理朱镕基過問并批款建造的。正在建設中的廣安南站是蘭渝鐵路標志性車站，其建筑風格將與鄧小平革命歷程相結合，體現川東民居特色；蘭渝鐵路全線開通剪彩儀式預計也將在廣安南站舉行。

從21年前廣安建立地區便一直在此工作，現任廣安市人大主任的余儀告訴記者，各級領導對于廣安的建設歷來十分關注，但真正發展起來，絕不是靠要資金、要項目就能要來的。“廣安1993年建立地區，小平同志生前一直關心家鄉廣安的經濟社會發展。但小平同志個人，絕沒有因為廣安的事情，向哪一個部門打過招呼。”

“我是這樣理解的，” 余儀說，“小平同志說過，他是中國人民的兒子。他的一生一直是以國為家，如果說要為家鄉建設去走后門，那絕不是小平同志的心胸與格局。另一方面，身為小平同志的家鄉人，最應當做的是學習、發揚他那種堅韌不拔的精神，而不是去指望‘開小灶。”

范先鋒告訴記者，每年小平同志的后人都會回家鄉掃墓祭祖，在與管理局人員交談時，鄧家人還常叮囑，不要因為這里是小平故里，就去向上級部門提太多的要求。

一名廣安的退休干部也有自己的理解：“到廣安來過的大企業家，在四川各地級市中算是最多的，但廣安的招商引資在全省還算不上名列前茅。我就接待過許多企業家，提起小平感動得淚流滿面，可企業最后在設廠選點時，卻和廣安失之交臂。后來我們總結，小平同志倡導的市場經濟，就是以市場為導向配置資源，如果因為這里是小平家鄉，就讓企業把廠建在這里，恰恰違背了市場經濟的原則。”

如今，鄧小平誕辰110周年紀念日即將到來，廣安正處在一種激越的情緒中。市委書記侯曉春說，我們要通過籌辦紀念活動，激勵全市人民牢記小平同志“一定要把廣安建設好”的囑托，以良好的發展成就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