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
李克農(1899-1962,安徽巢縣人,中國人民解放軍高級將領)在國民黨無線電管理局任職時,是中層官員,收入頗高。彼時他已屆中年,如果長期沒有家庭生活,難免引人猜疑。遵照黨的指示,1930年上半年,李克農寫信請夫人趙瑛帶孩子到上海團聚,擔負掩護工作。
趙瑛到上海后,李克農租了一套大房子,購置了新家具。他經常西裝革履,或著長袍馬褂,手戴金戒指,出入酒館茶樓假裝會晤朋友,擺出一副紳士派頭,讓人不敢怠慢。為了工作需要,組織又派宋治家到李克農身邊工作,公開身份是“傭人”,實際是秘密交通員。宋治家去送午飯,李克農經常當著眾人的面,隨意訓斥,不是飯菜涼了,就是口味不好,接著就是“笨蛋”“混賬”一通謾罵。宋治家總是唯唯諾諾,低三下四,完全像個聽話的奴仆,有時還故意抹眼淚。為了節約開支,省下錢做活動經費,回家后,李克農就趕緊將西裝脫下疊放整齊,換穿普通衣服。
抗戰時期,南京八路軍辦事處是由國民黨政府同意設立的。隨著辦事處工作的進展,影響不斷擴大,國民黨方面把它看成眼中釘,派遣特務監視并干擾破壞。辦事處門口擺小攤的、修衣補鞋的、賣香煙的、拉洋車的、閑聊逛街的,許多都是由特務分子裝扮的,專門監視辦事處的活動。身為辦事處處長的李克農在這方面經驗豐富,特務們的雕蟲小技,全逃不過他的眼睛,有時還跟他們玩點小把戲,弄得特務們哭笑不得。
一次,周恩來約見一位外國朋友,為避開特務盯梢,把地點安排在郊外僻靜的地方。李克農陪同周恩來乘車赴約,開車不久,就發現特務跟蹤,便讓司機加快速度,把“尾巴”甩掉,汽車快速開到預定的約會地點,猛然剎車,周恩來迅捷轉身進入外國朋友的汽車,立即開走。等到特務的汽車趕上來,李克農故意把車停在路邊,裝作修車的樣子,并對特務們招呼說:“車壞了,你們會不會修車啊?幫忙修修怎么樣?”特務們沒見到周恩來的身影,再看到李克農笑瞇瞇的模樣,只好失望地離開。
1938年11月,李克農出任八路軍駐桂林辦事處處長,其間,遭遇了種種考驗:在桂林,軍統特務半路截獲他的衛兵,使出“美人計”;中統特務裝成醉酒的司機,開大卡車將辦事處大門撞壞;國民黨憲兵裝成電信局的人,在辦事處大門口樹上架設高音喇叭進行干擾……這些伎倆都被李克農一一化解。
有一天,李克農從辦事處出來,故意叫上一個在門口等候的由特務裝扮的假車夫,讓他拉著車漫無目的地奔跑,而且故意選爬坡又難走的路。李克農比較胖,加上火辣辣的桂林“秋老虎”,累得那個假車夫氣喘吁吁,全身發軟,只好停下來求饒。
隱蔽戰線的工作需要,對敵人“演戲”很容易理解,更有意思的是,對內部,李克農也經常“演戲”。
1946年1月,李克農是地處重慶的八路軍辦事處代表團秘書長,主管內部一切事務。大家叫他“管家婆”。他身材魁梧,神態嚴肅,有一股威懾人的力量,大家都有點怕他。特別突出的是在吃飯的時候,本來大家嘻嘻哈哈有說有笑,只要李克農一到,就都不敢大聲說笑了。有一天,吃罷午飯,各自回房。李克農也回到他的住房,一位同志跟了進去。李克農問:“小鬼,有什么事?”他說:“想給你提點意見可以嗎?”李克農說:“說吧。”他說“你是不是太兇了一點?吃飯的時候本來大家有說有笑的,一見你來就不敢出聲了。”李克農哈哈大笑:“就是要這樣。”接著李克農說,“你做過地下工作,難道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這里的服務員、勤雜人員里面有多少他們的人?而我們的同志以為這里都是自己人,可以隨便了,不加警惕。”
另一位女同志胡小為和李克農也曾有一次奇特的遭遇。她通過地下黨介紹去延安,住在翠明莊的時候,她認為那里住的都是共產黨,無拘無束,感到任何人都很親切、可信。有一天遇到一個陌生人,這人問她姓什么,叫什么,要到哪里去,什么人介紹她來的。她一一如實回答了。此人又問她:“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胡小為答:“不知道。”這人說:“我是國民黨的。”說完就走了。
這下可把胡小為嚇壞了,闖了這么個大禍,怎么辦呢?尤其不該說的是什么人介紹她來的。這可怎么得了!她回到自己房里,關上門哭了一整天,想不出補救這彌天大禍的辦法。隔壁住著一位女同志,聽到她的哭聲,問發生了什么。胡小為把自己怎么闖的禍一五一十說了。那位女同志問胡小為,看到的人是什么樣子,穿什么衣服,在什么時候,什么地點,胡小為一一說了。這位鄰居馬上想到這人可能就是李克農。她叫胡小為等著,立即去找李克農。李克農說:“這小姑娘真天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把什么都說了。太沒警惕性了,我嚇她一下。”好家伙,這一嚇差點要了胡小為的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