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中國重生，紐約起飛——徐冰雕塑作品亮相圣約翰大教堂

凱洛-沃蓋爾/文

徐冰，1955年生于重慶。1977年考入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1981年畢業留校任教，1987年獲中央美術學院碩士學位。1990年接受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的邀請，作為榮譽藝術家移居美國。現為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

自古以來，世界上許多民族都對鳳凰賦予多種的、美好的象征意義。《鳳凰》這件作品是徐冰從中國現實中獲取靈感和視角，耗費兩年心血的最新力作。該作品的制作材料取自中國城市場館建設過程中的建筑廢料，包括建材、建筑工程設備、勞動工具、民工生活用品等眾多現場材料。這兩只由廢棄的建筑材料組成的巨大的“鳳凰”把自己打扮得既兇悍又華麗，作品讓人們見證了勞動、發展與財富積累的深層關系，這件作品的現實性與中國的發展經歷產生著直接和隱喻的雙重關系，如同中國人集體情感和愿望的寫照。他們看上去像恐龍時代的大鳥，又像孩子們手中的變形金剛。來自世界各地的每一個面對它的人都會從它身上看到人類的能量。

《鳳凰》不同于一般概念上的現代藝術作品，顯示出中國方式藝術創造的特殊魅力，是今日中國社會、文化、欲望、氛圍、復雜性以及問題的“表達物”。意大利學者魯索看到《鳳凰》后說：“這是我看到的少有的不受西方當代藝術影響的，今天中國的藝術作品。”

冬日午后，一個八人小組正在位于紐約晨邊高地的圣約翰大教堂的宏偉主殿中為《鳳凰》做最后的布展工作。通身閃爍著微光的鳳凰被懸掛在離地面20英尺的高空，雕塑所使用的材料非常特殊，令人始料不及。羽毛由整齊排列的鏟子層疊交錯而成，鳳冠由使用過的安全帽拼成，鳳喙則取自手持鑿巖機，鳳凰的身體各部統統都是由回收的鑷子、鋸齒、螺絲刀、鉆頭、塑料管等建筑材料制成。

徐冰，在國際藝壇廣受贊譽的中國藝術家，正在場中忙碌布展。他身著黑色體恤和牛仔褲，圍著一條黑白相間的圍巾，鼻梁上架著他標志性的圓鏡片眼鏡，顯得時髦。當被問到鳳與凰在這座哥特式教堂一前一后的擺放順序時，徐冰通過紐約工作室總監高杰的翻譯詼諧地回答：“女性更接近上帝。”

鳳（男性）和凰（女性）面對著教堂花紋繁復的大銅門，仿佛要在午夜沖出大門展翅高飛。“如果鳳頭沖著教堂祭壇，”徐冰解釋，“感覺宗教意味就太重了。”

回眸中國歷史，每個朝代的鳳凰都有其獨特的形態和寓意。這對神話中的巨鳥象征著鴻運、統一、權利和昌盛，一直以溫和仁慈著稱。然而這對誕生于中國商業化發展廢料的《鳳凰》反映的卻是當代中國嚴峻粗礪的一面。

“它們帶著傷痕，”徐冰解釋，“它們歷經艱辛困苦，但仍然帶著尊嚴。總的來說，《鳳凰》表現的是現實中很難實現的希望與理想。”

現年59歲的觀念藝術家徐冰使用豐富的媒介進行創作，例如書法、水墨和裝置。他是1999年麥克阿瑟基金會天才獎得主。徐冰也是中國近代歷史轉型期的見證者。“文革”期間，主持北京大學歷史系工作的父親被罷職，徐冰作為“知識青年” 去了農村。13年后，他搬到美國，后來選擇定居紐約。

2008年，中國美術最高學府中央美術學院任命徐冰為副院長，徐冰遂回國任職。

徐冰仍然保留著紐約工作室。他在東村生活了六年，在布魯克林威廉姆斯堡生活了12年后，紐約于他，已是家。徐冰把《鳳凰》稱作“百鳥之王”，他特地趕到紐約一周就是為了參加《鳳凰》的布展。

鳳凰項目始于2008年。徐冰應邀為北京商業區由凱撒－佩里設計的世界金融中心大樓的玻璃大堂制作一座雕塑作品。

“第一次參觀建筑工地時，我非常震驚，”徐冰在大教堂附近的一間咖啡店接受采訪時坦承，“在現代建筑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施工現場所采用的技術竟如此簡陋，簡直難以想象。”“這座豪華大樓的建設者，這些外來農民工的簡陋工作環境，”他說“給我顫動”。徐冰對眼前所見反應強烈，于是他決定要用建筑工地回收的廢料和工人們的勞動工具制作一對鳳凰。

幾個月后，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同時，建筑工地為配合北京奧運會控制城市空氣質量而停止施工。大樓的開發商怕《鳳凰》傳遞的訊息為垃圾，希望徐冰能用水晶來裝飾巨鳥，使它們看起來富麗堂皇一些。徐冰拒絕了，最后，開發商放棄了鳳凰。但徐冰決意把它們搬到北京郊區的一座工廠繼續制作。他通過繪畫、制作模型和電腦制圖進行創作，原本四個月的工期最后延長至兩年。從鳳喙到鳳尾的每一個細節都經過深思熟慮，飽含中國民間藝術的精髓。

《鳳凰》在紐約的展覽并非其初次亮相于公眾面前。在亞洲，《鳳凰》曾在北京今日美術館館前和2010年上海世界博覽會展出。

朱迪斯－哥德曼，作家兼獨立策展人，在京郊的工廠見到這兩只大鳥時便認定它們應該在美國展出。“徐冰的回收再造意義深遠，我覺得大教堂的主殿用于展出《鳳凰》再適合不過了。”她說，然后她就與大教堂合作籌劃鳳凰計劃了。

圣約翰大教堂主教詹姆斯－科瓦斯基稱，該教堂歷來通過藝術，表演和演講來“創造對話”。他稱徐冰為“從建筑垃圾中洞悉人類現狀的國際公民”。“這對美麗的鳳凰有巨大的影響力，”主教說，“這不僅是對中國勞工的評價，也與我們大家息息相關，牽涉到全人類的公平問題。”

紐約展出前，《鳳凰》于2012年至2013年在位于北亞當姆斯小鎮馬賽諸塞州當代美術館（Mass M oca)展出，其建筑由舊時工廠改造而成。“《鳳凰》在馬賽諸塞州當代美術館展出時，我覺得它們仿佛回到了故鄉。”徐冰說。原因在于北亞當姆斯小鎮是19世紀的工業中心，近年淪為經濟蕭條的犧牲品。

《鳳凰》于1月底，用9輛平板運輸卡車，分批抵達紐約，總重12噸，長分別為27.4米和30.5米，吊裝過程中啟用了30架起重機和42.7米的支架。展期一年。

“《鳳凰》在不同的地方展出就有不同的意義，”徐冰說，“大教堂是紀念碑式的，也是崇高的。現在《鳳凰》也染上了一層神圣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