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Article/圖 Pictures_林 平

1.南灣湖風光
“這是海嗎?”母親站在飛馳的游艇上,手扶欄桿,微瞇雙眼,望著浩淼的湖面說。
母親沒見過海,在她心里,一望無際的水面,就是海了。
我笑著說:“這是南灣湖,湖泊。大海是望不到邊的,這湖是望得到邊的。”
母親喃喃道:“這湖太大了,我就望不到邊啊。這么多水都是從哪兒來的呀?”
“從方圓1100多平方公里的流域來的,您最近吃的水,就是這湖水。整個信陽城的人吃的水,都是這湖水?!蔽艺f。
“信陽城幾十萬人吃的都是這水嗎?怎么放得贏呢?”母親疑惑地問。
“有專門的供水管道,管道里能站一個人,您說管道有多粗?而且不止一個管道,別說幾十萬人,就是幾百萬人,也供應得上?!蔽掖蛑謩?,對母親說自來水的源頭是這湖水,也講述著南灣湖的前世今生,在母親眼前一筆一畫地勾勒著一座美麗大湖的成長史。
上世紀50年代中期,信陽人在浉河上游兩山之間攔河筑壩,在桐柏山和大別山交界處形成一座大型水庫,就是今天的南灣湖。湖水經(jīng)由浉河,向東蜿蜒穿過信陽市區(qū),隨后掉頭北去,匯入淮河。南灣湖大壩背水坡上,用雨花石鑲嵌了毛澤東手書的八個大字“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字跡遒勁恢弘,氣勢磅薄。建設南灣湖水利工程的目的是治理淮河水患,工程建成后,十年九澇的淮河果真溫順了許多。當初意想不到的是,因環(huán)湖皆山,山上林木蔥蘢,湖水碧波瀲滟,南灣湖已然成為風光旖旎的風景區(qū),清冽的湖水還日夜滋潤著信陽人,養(yǎng)育著信陽人,直是融入了信陽人的血脈和靈魂。
白色的游艇猶如一只碩大的飛鳥,貼著一望無際的湖面飛翔著,艇尾旋起一帶白花花的浪花,猶如一只無形的手,在碧波上抖動著一條巨大的白練,獵獵迎風。
島嶼,房舍,漁網(wǎng),小舟,在母親眼前列隊展示,而后一一遠去。很快,游艇在一座小島邊靠岸,我和妻攙扶著母親,下船登島。
島上林木茂盛,曲徑通幽。一路走去,鮮花初綻,百鳥爭鳴,白鷺翩飛,孔雀開屏。島上有座鳥藝劇場,鳥兒們表演了走鋼絲、提水、騎車、蹺蹺板等各種項目,煞是逗人。最讓母親感慨的是,有一種鳥竟然能認出紙幣面值的大小,從游人舉著的手上,專揀大面額的紙幣叼走。
另一座小島上流水潺潺,茶園青青,從水邊延展到山上,猶如在小島上鋪了一張巨大綿厚的綠地毯,生機盎然,跌宕起伏。采茶女頭戴草帽,點綴其間,如在畫中。
“這些樹真小,怎么長不高呢?”母親憐惜地說。
“這是茶樹,咱們平時喝的茶,就是從這些樹上采摘下來的。南灣湖流域中的大部分山區(qū)都生長茶樹,是信陽毛尖的主產區(qū)。”我答應道,“信陽毛尖好喝吧?清湯清水的,主要用的就是這湖水泡的,說大一點,是用信陽的水泡的。外地的水泡毛尖茶,是喝不出毛尖茶的真味的?!?/p>
母親隨游人走在茶樹間蜿蜒的甬道上,沒有言語。她的眼睛蒙了翼子,似乎目不暇接,又似看不真切。她努力地各處看著,從百壺迎客到?jīng)冈撮w,從神農井坊到茶之路,從龍壺戲金蟬到陸羽亭,茶字溪、茗萃苑、畫眉銜籽臺、放歌亭、古法茶坊,一一收入眼簾,感慨道:“這一個小島都這么大,湖里有那么多小島,這湖該有多大呀?”
“這湖的面積有75平方公里,湖中散布著大大小小61座島嶼。”我說。
白色的游艇在浩淼的湖面上飛馳著,連續(xù)??苛藥鬃u,從消夏島下來,日已正南。午餐時間到了。游艇犁過萬頃碧波,在湖汊邊豎起的一道尼龍網(wǎng)前靠岸拋錨。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正駕著鐵皮船,沿尼龍網(wǎng)布下漁網(wǎng)。
這里是我們午餐的地方。眾人棄船登岸,我和妻小心翼翼地扶著母親下了船。游艇調轉船頭,向來時的方向駛去,很快變成一個小白點,融入水天一色之中。
這里的地勢為半島形狀,偏僻,幽靜,恍如世外桃源。民房建在半島腰上,眼前有果樹,果樹外面是湖灘,灘前橫泊一艘鐵皮船。
不大一會兒工夫,老人上岸,招前忙后,原來是這片房子的主人。他為我們沏了自種自采自炒的毛尖茶,讓我們就著陽光嗑瓜子。一邊安排著飯食,一邊跟我們閑敘,有一搭沒一搭。他說他退休前在政府部門做事,如今每個月都要來半島住上幾天。他與人在湖汊中布下了幾道漁網(wǎng),湖汊中的大魚都逃不過他的手心。年前下了一場暴雪,他們趕在暴雪之前下湖捕魚,捕獲一萬多斤鮮魚,他一人凈賺了一萬多元。
閑敘間,飯菜已上桌。其中一盆菜是魚頭燉豆腐,母親吃了一小口,品了品味,點點頭說:“這魚好像吃過,好吃?!?/p>
“媽,這是南灣魚,是老人上午才從湖里撈上來的,肉嫩味美,滑膩可口,比從市場上買的新鮮得多?!蔽艺f。
“一會兒離開時,我從這里買條大魚,回家做給您吃吧?”妻征詢著母親的意見。
母親笑笑,卻是沒說話。
飯桌上頗為熱鬧,天南地北聊個沒完,說話間,已用餐完畢。母親由妻照顧著,我下到水邊,撿起石片,像小時候一樣打了一個水漂。猶如野兔在原野上奔跑跳躍,石片貼著水面,輕盈地彈跳著,向遠處飛去,留下一朵朵水花,還沒蕩漾開來,就被風浪吞沒了,無聲無息。
漫步湖岸,滿心雀躍??諝獯渚G清新,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滲出綠汁來。彎下腰,掬水洗了洗臉。湖水清涼,卻并無寒意,有如母親的手指劃過臉龐。見前后無人,我快速跳上那艘鐵皮船,搖動雙槳,獨自向湖中劃去。不料到了湖中央,鐵皮船在水面上打轉,怎么也不聽使喚,任我如何努力,都不靠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穩(wěn)了下來,緩緩回到原位,觸灘擱淺。
“你可算回來了!”母親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妻說,剛才我在湖中盤桓的那一幕被母親看到了,母親生怕我翻船落水,神情緊張,不知所措,直到見我有驚無險地靠岸,才面色松弛下來。
依舊坐在水邊,喝茶聊天,不知不覺日已偏西,夕陽把湖水燒得通紅,波光粼粼,又似撒下滿湖碎金。一些鳥兒從遠方飛來,融入翠綠的山林。
望著空茫的湖面,母親有些坐立不安,小聲地問我怎么回去。我安慰道:“媽,您別著急,一會兒就有船來接咱們。”
話音剛落,就見浩渺的湖面深處,鳥兒飛來的方向,現(xiàn)出一個小白點兒,愈來愈近,愈來愈大,直至半島岸邊。原來是接我們返程的游艇。
提著剛買的南灣魚,辭別老人和半島,登上游艇,再次置身浩渺的湖中。不時有游艇自湖面深處出現(xiàn),與我們交錯而過,向遠處駛去。呼呼的風中,能聽見那種似有似無的馬達聲。
母親依舊站在甲板上,面向漸晚的湖面,灰白的頭發(fā)在風中飄著。她瞇了眼,極力遠眺,對身邊的妻說:“這湖真美,要是不來,還真會后悔呢。”
妻挽著母親的胳膊,笑靨如花。
望著母親的側影,我的視野逐漸虛幻起來。我忽然覺得,母親與她眼里的海儼然一個整體,這湖濃縮了,就是母親,母親幻化開了,又融入了這湖。這湖,該是母親湖了。
南灣湖,不正是信陽人的母親湖嗎?

2.猴島上頑皮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