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迎來井噴季

何映宇

永

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高舉雙手，釋放壓抑，在震耳欲聾的音響和歡呼聲中，你感受到的是荷爾蒙的泛濫和青春期的恣意不羈。

5月，戶外音樂節(jié)井噴。長江音樂節(jié)、草莓音樂節(jié)、迷笛音樂節(jié)、極速音樂節(jié)、西湖音樂節(jié)……各大音樂節(jié)輪番登場，讓人目不暇接。不論是長江畔的鎮(zhèn)江鷺島音樂文化村，還是上海的世博園，抬望眼，盡是各種文藝非文藝男女青年的身影。搖滾的、流行的、民謠的，聽，是誰在唱歌？是羅大佑、唐朝、張曼玉，還是你自己？

長江音樂節(jié)：中國民謠新勢力

“我知道，吹過的牛×也會隨青春一笑了之，讓我困在城市里，紀念你。”

4月30日下午，被陳珊妮稱之為“中國最性感的胖子”的宋冬野出現(xiàn)在2014長江國際音樂節(jié)的現(xiàn)場。

沒有華麗喧囂的伴奏，一把吉他，低沉滄桑的嗓音，輕易觸動你心弦的歌詞，構成了宋冬野現(xiàn)象的全部內(nèi)容。2013年，在沒有做任何宣傳的情況下，他的一首《董小姐》紅遍大江南北，在青年人中間口口相傳，經(jīng)過《快樂男聲》某選手的翻唱之后，更是廣為人知。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民謠歌手的名字開始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里：宋冬野。

“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里沒有草原，這讓我感到絕望。董小姐。”初初一聽，這個有故事的憂傷男人，怎么說也得有個三四十歲，受過情傷，才能這樣洞徹情事讓人動容的吧？可是查了資料才知道，1987年出生的他，現(xiàn)在還不滿30歲，他的音樂和演唱，有一份和年齡不符的成熟。

在長江音樂節(jié)下榻酒店接受本刊記者專訪時，宋冬野輕描淡寫地解釋說：“矯情唄。”說完嘿嘿一笑。

矯情兩個字能概括宋冬野這27年的人生嗎？他堅持說《董小姐》是別人的故事，“聊天時聽到的”，他自己的愛情當然不會和一個陌生人分享，雖然他還是跟我聊到了他的不如意、他的堅持和他的理想。

2013年，他簽約摩登天空之后，出版了自己的首張專輯《安和橋北》。之所以用安和橋作為專輯名稱，因為這是他的故鄉(xiāng)：“意味著肆無忌憚的童年和少年。”他自稱是個“壞學生”，不好好學習天天歪門邪道那種，高中時接觸并喜歡上了許巍、張楚和崔健的音樂，大學讀了他不喜歡的出版專業(yè)，畢業(yè)后到磨鐵當了一名市場的營銷策劃。他說他不愛讀書，長這么大就完整讀過兩本書：“一本是《三國演義》，一本是《哆啦A夢》。”

落地8斤4兩的他現(xiàn)在還是個胖子，下巴頦上留著的胡子多少有一點歲月的感覺。1997年香港回歸之際，他第一次摸到了吉他，并開始自學用紅棉古典演奏單音版小學鼓號隊樂曲第一套。2003年高中時，開始創(chuàng)作屬于自己的歌，他好像一開始就認準了這條路：音樂。更準確地說是：民謠。

如果不走音樂這條路，他也許會和北京城的白領一樣朝九晚五，“可是我覺得我一定要做音樂”。他的語氣很堅決。

白天，他上班，掙一份可以糊口的工資；晚上，就去酒吧駐場。和其他歌手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他有一個原則：只唱他自己的原創(chuàng)歌曲。“我不想唱別人的歌，那得不到提高。”他說。這實際上給他自己制造了非常大的障礙，一個沒有名氣的新人，寫了幾首新歌就想開自己的專場，一開始幾乎就是笑話。“沒有多少人來聽我唱歌，有一個人我也唱給他聽，最慘的是什么你知道嗎？一個人都沒有！酒吧老板給了我?guī)资X，說你打車回家吧。”

說不沮喪是假的，但是好像有一種力量在支撐著他。那一年，奶奶去世，料理完后事，第二天他就辭去了出版公司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創(chuàng)作和演唱上來。那之后，他的運氣好像來了，“我真的很幸運，就兩年多的時間，我出了唱片，做了巡回演出，可以參加音樂節(jié)。原來我們都自己買票去看音樂節(jié)，在底下瞅著臺上的藝人，特羨慕，也夢想著哪一天自己也能上音樂節(jié)表演那該多牛，沒想到這么快就實現(xiàn)了夢想，像今年能參加長江音樂節(jié)，我就感到很榮幸。”

但他有自己的原則。今年春晚，馮小剛給他打電話，讓他給春晚寫一首歌，他說，“這種命題作文我寫不了”，就推了，這才有郝云在春晚上演唱的《群發(fā)的我不回》。

他有他自己的堅持，也許這才是他成功的真正原因。個性昭昭，這是每一個要被人記住的歌手必須擁有的品質(zhì)吧。第二天出現(xiàn)在長江音樂節(jié)上的小娟同樣如此。她到哪都得拄著拐杖，因為她的腿部有殘疾，但她從來都不拿殘疾說事兒。殘疾人可能有的憂郁氣質(zhì)和她是絕緣的，當長笛吹響，曼陀鈴輕輕晃動，小娟仿佛清風拂面的聲音就進入你的耳膜，那樣清新、自然、質(zhì)樸，如空谷幽蘭，就像他們組成的樂隊的名稱“山谷里的居民”。

1998年與民歌手黎強、北京大學畢業(yè)的于宙組成三人樂隊——“山谷里的居民”，小娟與黎強彼此認定對方是可以托付一輩子的那個人而結為夫妻。小娟喜歡陽光，不走極端，不玩金屬，就是安安靜靜地演唱，出道20多年，沒有大紅大紫，但是也積累了一大批死忠，這從現(xiàn)場小娟演出時的高人氣就可以看得出來。

趙雷、郝云、張瑋瑋、布皮樹、好妹妹樂隊……長江音樂節(jié)有三個舞臺，中間留給三位格萊美獎大腕，其他兩個，一邊是留給重金屬的運河舞臺，另一邊則是民謠歌手盤踞之地——長江舞臺——并成為民謠音樂人展示新勢力的重要場地。民謠歌手能在這里擁有這么大的舞臺，和主辦方的理念是相關的。長江音樂節(jié)主辦方、鎮(zhèn)江文化廣電集團董事長張兵對記者說：“我們的音樂節(jié)不是單純的搖滾音樂節(jié)，我們還是要突出一個休閑。在五一這樣的節(jié)日，有這樣一個音樂節(jié)，可以狂歡，可以享受音樂，可以放松心情，那音樂節(jié)就提供了一種選擇。有重金屬、有民謠，有格萊美獲獎的西方大師，也有羅大佑這樣華語樂壇教父級的音樂人，也有小清新，可以各取所需。”

而摩登天空和長江音樂節(jié)的合作，沈黎暉手上的藝人資源成為這次長江音樂節(jié)大牌云集的重要保障，羅大佑、伍佰、庾澄慶、唐朝、鄭鈞、黃綺珊……個個都是可以獨撐場面的狠角色。像今年參加長江音樂節(jié)的陳珊妮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內(nèi)地音樂節(jié)中的常客，而她第一次參加音樂節(jié)就是2007年的北京摩登天空音樂節(jié)，那也是她在中國內(nèi)地的第一次公開亮相：“那一次還挺開心的，我抱著很輕松的心情參加了音樂節(jié)。我只帶了很簡單的幾個樂手，沒想到那天來的藝人會那么多，我其實有點驚訝。來采訪我的媒體也特別多，主辦方說我一直都沒有在內(nèi)地的音樂節(jié)上演出，所以大家都很期待。我覺得北京的觀眾好熱情，好像有好多話要跟我說，我覺得很有趣。”endprint

草莓音樂節(jié)：女神的崩塌

演完長江音樂節(jié)這一場，宋冬野馬上要趕到上海，準備參加上海草莓音樂節(jié)。而在上海，除了演唱，他還會遇到一位和他近期關系密切的藝人——張曼玉。

關于他現(xiàn)在是張曼玉音樂制作人的說法，宋冬野要澄清一下：“我們只是在一起合作。她打電話給我，說想要和我合作，我們就在排練場里一起排練歌曲。”

對于張曼玉的音樂，他未作評價，結果第二天在上海的演出，女神的場子就出了岔子。

許多人是沖著張曼玉才去草莓音樂節(jié)的，拼了命擠破頭往那幾萬人的場子里大太陽底下等上幾個小時，結果，結果，等到的，不是驚喜，而是驚嚇，不是享受，而是槽點。

慘爆了。怎么說呢？期望越高，失望越low。張曼玉演技一流，可是演唱方面，一首《花樣年華》，一首搖滾范兒的現(xiàn)場，我們之前對她音樂素養(yǎng)方面的了解僅限于此，到了現(xiàn)場沒達到預期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能那么近距離見到女神，還聽女神吼了一嗓子，也算賺到，調(diào)子跑得特偏了一點，不影響自high他high，能high，音樂節(jié)這狂歡大派對就算沒白來。

演而優(yōu)則唱，在音樂市場茍延殘喘的今天，張曼玉能在五十高齡之際投身于音樂，以自己的巨大號召力支持音樂，那是真愛啊！不必苛求。

2009年，在摩登天空音樂節(jié)之后，摩登天空唱片公司創(chuàng)立了又一個音樂節(jié)——草莓音樂節(jié)。今年更是有北京、上海、武漢、西安、深圳、成都、長沙、長春、廈門、廣州十站之多。短短幾年時間，摩登天空就把它發(fā)展壯大成中國最重要的音樂節(jié)之一，而長江音樂節(jié)的合作方也是摩登天空，這就意味著，摩登天空一家唱片公司就掌握了三個重要的音樂節(jié)品牌。摩登天空本身就是一個重要的內(nèi)地音樂品牌，他的老總沈黎暉是清醒樂隊主唱，這兩年“不務正業(yè)”，一邊當著唱片公司老板，一邊在各大選秀節(jié)目中頻頻露臉制造話題（比如曾軼可的綿羊音），也算一潮人。

不管在選秀節(jié)目中怎么看他，沈黎暉是一音樂達人這一點毋庸置疑。除了老外中的達人精品，國內(nèi)才華橫溢的小眾歌手，經(jīng)過這一平臺，也得到了更多自我展示的機會。后朋克風格的新褲子、迷幻電子的超級市場，再加上張曼玉、黃耀明這樣的大咖，葷素搭配干活不累，讓音樂節(jié)大放異彩，吸引眾多歌迷影迷蜂擁而至人山人海，從而賺個荷包滿血，也就可想而知了。

伍德斯托克：

開音樂節(jié)之濫觴

音樂節(jié)，就是青年人的一次朝圣之旅。

45年前的8月15日至17日，一位名叫埃利奧特·提伯的布魯克林藝術家心血來潮，在美國伍德斯托克創(chuàng)辦了世界上第一個搖滾音樂節(jié)。滲透著1960年代的純真、性沖動、革命激情和理想光輝，這次音樂節(jié)吸引了大約50萬人（還有100萬人給堵在了路上）來到白湖小鎮(zhèn)引吭高歌，開之后全世界音樂節(jié)之濫觴。

8月15日這一天，下雨了，但是壞天氣并不能阻擋熱血沸騰的反叛者來到他們的音樂圣殿。下午5點，黑人歌手里奇·海文斯開始又快又瘋狂地彈吉他，一口氣唱了9首歌，返場6次，拉開了音樂節(jié)的序幕。之后在這次音樂節(jié)上亮相的還有瓊·貝茲“樂隊”、保羅·巴特菲爾德樂隊、“誰人”、杰斐遜飛機、吉他之神吉米·亨德里克斯……在當時都是紅極一時的樂隊明星。

音樂就像一種致幻劑，在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來到這里的觀眾擁有無限的自由，他們留著頭發(fā)、穿印染的工裝褲、打著越共或者格瓦拉頭像的旗子、沉浸在喧噪的音樂中，他們的語言、他們的姿態(tài)，都讓深受盎格魯-薩克遜文化熏陶的中老年人無法接受。毫無疑問，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也打上了深深的60年代烙印。年輕人迫切需要一個自由的場所，點燃自己胸中的叛逆怒火。雖然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支出340萬美元，卻只有130萬美元入賬，入不敷出，只能在25年之后才繼續(xù)傳奇，但是它仍然吸引著許多音樂節(jié)狂熱愛好者舉辦各式各樣與之類似的音樂節(jié)。其中就有中國內(nèi)地的第一個搖滾音樂節(jié)——迷笛音樂節(jié)。1999年創(chuàng)立至今，儼然已是中國地下?lián)u滾的風向標，吸引上萬樂迷來此吹響搖滾集結號，歌迷們支著帳篷就睡在那兒，揮舞著紅旗，就好像是一支青年近衛(wèi)軍，是音樂和戰(zhàn)士的混合體。

很high，可是high過頭就要警惕了。今年五一首日的迷笛音樂節(jié)上，后海大鯊魚樂隊成員當眾毆打舞臺導演一事就鬧得沸沸揚揚。由于要控制演出時間，舞臺導演、與非門樂隊成員阿慶關掉了吉他音箱和調(diào)音臺信號，而后海大鯊魚的主唱依然表示還有歌要唱。本是小事，雙方的怒火卻一觸即發(fā)，進而發(fā)生暴力沖突，上演全武行，實在有損音樂節(jié)的形象。幸好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當年，在左翼運動風起云涌的大背景下，帶有強烈的無政府主義和烏托邦色彩，伍德斯托克的青年人用音樂的方式逃避著來自越南的消息以及二戰(zhàn)的陰影；現(xiàn)在的青年人，則用音樂抵抗著社會的不公和壓力，放松著自己的身心，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當李安用一部《制造伍德斯托克》紀念他逝去的青春時，伍德斯托克早就成了一段傳奇，成為眾多搖滾歌迷頂禮膜拜的對象，而中國各地如火如荼的音樂節(jié)，也在延續(xù)著伍德斯托克的精神和傳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