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億信托 山雨欲來

文袁

元俗話說：上帝要叫誰滅亡，就先讓誰瘋狂。在3 0多年中國改革開放的大潮中，我們已經看到了無數的弄潮兒順勢而起，逆勢而息，令人們不得不發出深深的感慨：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

就拿國人財富管理行業來說，當國人剛剛通過自己的辛苦工作，加上沾點改革開放的光，有了點散碎銀子的積蓄后，先是銀行業拿出保值貼補率高達10%的大額保值存單誘惑你，跟著就是證券業拿出投資原始股一夜暴富的實例逗引你，后面陸陸續續跟上的則有基金業、地產業、保險業、信托業，當下最為紅火的當屬互聯網金融，各種層出不窮的理財“寶寶”一個個滾地哇哇大叫，讓你不想理它都不行。

就在各種理財“寶寶”使出渾身解數，竭力爭奪投資者的眼球之際，向來不顯山不露水的信托業卻是抱著“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的低調態度，一步步攀上了國人財富管理行業的第二把金交椅。

2 014年4月2 3日，中國信托業協會在其官網公布了“2014年一季度中國信托業運行情況報告”。報告還顯示，自2013年一季度以來，信托資產環比增幅一直維持在7%-8.3%之間，結束了2010年至2013年一季度平均單季增幅11.77%的高速增長。

看見了沒有？在大家關注度不高的背景下，信托業的資產管理規模已經達到了11.73萬億元，穩穩地坐上了除銀行業老大以外的老二之位，讓受股市走勢低迷影響而規模縮水的證券業和基金業向隅而泣。

信托業何以后來者居上？一方面是沾了周期性產業對信托產品旺盛融資需求的光，另一方面是沾了信托產品收益率高企的光。數據顯示，2 014年一季度清算的信托產品平均年化綜合收益率為6. 44%，這個收益率水平雖然低于2013年全年信托產品平均年化收益率7.40%的水平，但是仍處于近年來信托產品平均年化收益率6 . 30%至7.50%的平穩波動區間。這一收益率在如今的國內理財市場上仍處較高水平，因為同期的銀行理財產品和各種理財“寶寶”的平均年化收益率已經掉至5 . 5%附近。那么，就讓我們細細看看信托業一路走來的風雨歷程，看看信托業如今遭遇到什么樣的發展瓶頸，其未來之路又該向何處而去。

融資饑渴癥助推信托規模“大躍進”

信托業之所以能夠發展如此迅速，主要是沾了周期性產業旺盛融資需求的光。我們知道，自打美國次貸危機發生之后，我國推出了4萬億元的刺激經濟計劃。在這個刺激經濟計劃的作用下，國內各地對鋼鐵、煤炭、有色金屬等大宗商品的需求極為迫切和巨大，加上各地房價也在這個計劃的刺激下大幅上漲，使得房地產行業也得到了飛速的發展。

不過，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不論是周期性產業的迅速擴張，還是房地產行業的迅猛崛起，其瘋狂發展的背后離不開資本的支持。但是，由于國家對礦產項目和房地產項目的貸款額度控制，很多達不到銀行貸款要求的項目不得不尋求銀行以外資本的支持，而在這方面，信托產品以其“受人之托，代人理財”的特質，吸引了這些項目開發商的目光。換而言之，除了發行信托產品能夠滿足這些項目對資金的龐大需求之外，別無他途。

于是乎，在周期性產業和房地產項目開發商如饑似渴的融資需求之下，一個個合乎信托產品發行標準和不太合乎信托產品發行標準、略有瑕疵的非標類信托產品就這樣在信托公司的默許下出籠了，信托產品的發行規模也在2012年首次跨過了10萬億元關口。

用一位身處信托業的內部人士的話說就是，信托業在過去4年的時間中，就如同是一趟高速行駛的列車，跑得快的時候，你根本不用使勁。畢竟來說，在大把大把非標類信托項目如潮水般涌來之際，再加上大把大把技術含量一點也不高的通道業務，信托公司不僅可以非常輕松容易地把信托產品規模做大，而且可以做到躺著就能賺到錢。這種躺著就能賺錢的信托業，的確是讓同樣身處財富資產管理行業、日子過得卻是水深火熱的證券業和基金業同行羨慕不已。

然而，市場經濟的特點就是有高潮必有低谷，信托業的高速列車在高速行駛了4年之后，也到了歇歇腳的時候了。而導致信托業出現發展拐點的一個重要因素便是中國經濟增速的放緩，這種放緩使得中國周期性產業的發展受到了需求不足的困擾，令周期性產業項目和房地產項目開發商的還款能力下降，直接影響到了一直堅稱“剛性兌付”的信托產品的兌付能力。中國信托業觸上了經濟增速放緩的“暗礁”。

信托業 狼真的來了

4月份最新公布的一季度經濟數據顯示，G D P增速為7.4%，比去年同期下降了0.3%。匯豐的PMI數據也顯示，中小企業開工不足。而從海關公布的進出口數據來看，春節過后人民幣一路貶值，這本應對促進國內貨物出口有利，但是3月份出口數據仍是下降，人民幣貶值對出口的促進作用尚未顯現。

從宏觀經濟數據的不力，到中小企業開工不足，再到進出口疲軟，其所形成的合力就是國內經濟增速的明顯放緩，這種放緩也對全球經濟產生了明顯影響。2月份以來，國際大宗商品市場上包括鐵礦石、銅、煤炭等價格大幅下跌，盤中數次觸及跌停板，市場熊氣彌漫。

國際大宗商品市場的價格暴跌，也對國內大宗商品價格形成了明顯的反制。就拿這幾年信托業最為青睞、發行募集資金量最大的煤炭信托計劃產品來說，這些信托產品發行時，5500大卡以上的煤炭價格在每噸700元左右，如今已經跌至每噸500元左右，而且還是有價無市，銷售艱難。很多依托信托資金高成本上馬的中小煤礦主如今每天是望著如山的煤山流淚，根本沒有歸還信托資金的能力，這讓宣稱“剛性兌付”的信托業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用益信托統計數據顯示，今年共計有8 5 4 7 個信托產品到期，總規模達到12733.06億元。其中，房地產信托兌付高峰集中出現在二季度。

2013年下半年以來，多家信托公司發行的信托產品都出現了兌付危機，比較典型的像中誠信托的30億元礦產信托危機。2014年1月底，媒體曝出30億元資金黑洞的中誠信托“誠至金開1號”兌付事件，雖然該事件最終以向投資者退還本金、但沒有第三年利息的方案暫時告一段落，但是其對信托業和監管層的沖擊作用卻是顯而易見。其它諸如山西聯盛債務危機導致的吉林信托松花江（77）號項目連續4期無法按時兌付，以及華潤信托兩款虧損產品被迫推出新的問題解決方案，這一系列的行業亂象迫使監管層不得不出手。endprint

4月14日，面對今年以來國內信托行業頻頻爆發的兌付危機，銀監會辦公廳下發了一份名為《關于信托公司風險監管的指導意見》（下簡稱“99號文”）。這份號稱“史上最嚴指導意見”叫停了非標理財資金池業務，強調了信托公司股東在公司出現流動性風險時，應給予必要的流動性支持，而占據了信托業半壁江山的通道業務也被要求厘清責任。

“99號文”的橫空出世，令國內從事信托業的人們的心一下子掉到了冰窖里。“如果嚴格執行“99號文”，信托業就只能去做風險系數低的小項目。這等于說一邊砍掉了第三方非金融機構，另一邊銀行也停止了信托產品的代銷業務，逼著信托業去轉型。”一位信托經理如是說。“從目前看，‘9 9號文出臺，可以說是對今年可能出現的兌付危機給出了更好的防范準備，并對如何解決糾紛指出了方向，而且按照文件的方向，接下來信托業面臨的不是是否要轉型的問題，而是你必須轉型、如何轉型的問題。”用益信托首席分析師李旸是這樣解讀“9 9號文”的。

業內人士對于“99號文”最大的分歧在于“99號文”中提及的“建立流動性支持和資本補充機制”。這句話如果用直白的話解釋的話，就是4個字：股東兜底。它要求信托公司的股東應承諾或在信托公司章程中約定，當信托公司經營損失侵蝕資本的，應在凈資本中全額扣減，并相應壓縮業務規模，或由股東及時補充資本。這一條款被業界普遍認為是加強了“剛性兌付”的潛規則，但這與文中同樣強調的“賣者盡責，買者自負”原則似乎有點抵觸。

按照“99號文”的規定，金融機構之間的交叉產品和合作業務，必須以合同形式明確項目的風險責任承擔主體，提供通道的一方為項目事務風險的管理主體；同時，厘清權利義務，并由風險承擔主體的行業歸口監管部門負責監督管理，切實落實風險防控責任，防止以抽屜協議等形式規避監管。除此之外，“防止第三方非金融機構銷售風險向信托公司傳遞”也被提及。

“9 9號文”還再次重申了信托公司營銷過程中堅持合格投資人標準，并明確叫停了信托非標理財資金池業務，要求已開展的非標資金池業務盡快清理，于6月30日前上報整改方案；要求信托公司妥善處置風險項目，并細化權責，落實風險責任，對高風險項目，安排專人跟蹤，風險暴露后，信托公司應全力進行風險處置。這對于如今打著互聯網金融創新的幌子，湊份子買信托產品的信托市場亂象，給予了最為明確的監管標準。

不過，無論是“99號文”中對非標資金池的治理，還是對通道業務的責權劃分，在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看來，實際都是促進行業的運營向更加規范化和透明化發展，“因為只有責權統一，在出現問題和風險時，才能更好地判斷承擔責任的一方，而這種透明化和規范化的監管并不局限于信托，未來各個金融子行業同樣需要。”

“ 9 9號文”的出臺，使得這些年來形成的信托業的傳統業務幾乎都面臨著或被叫停或被縮小規模的窘境，在這種背景下，信托產品的發行規模出現了明顯的下跌趨勢。據用益信托網統計，2014年1月、2月集合信托發行1043.47億元，同比下滑31.3%。由此看來，隨著“9 9號文”的出臺，信托業不得不開始尋找屬于自己的新奶酪。

信托業轉型寄望于新奶酪

提起信托業的轉型，那是說起容易做到難。對于一個如今資產管理規模在11.7萬億元的行業來說，在面臨當下宏觀經濟不景氣、周期性產業產品價格持續低迷的情況下，如何能夠迅速擺脫前些年信托業發展所依賴的煤炭信托和地產信托對行業發展的羈絆，如何解決過去信托業快速發展中所忽視的問題，如何尋求行業新的增長動力，這都不是一句話、一個“9 9號文”能夠解決的。

按照“99號文”的說法，今后信托業的轉型以下面6大方向為主：一是改造信貸類集合資金信托業務模式，研究推出債權型信托直接融資工具。二是大力發展真正的股權投資，支持符合條件的信托公司設立直接投資專業子公司。三是鼓勵開展并購業務，積極參與企業并購重組，推動產業轉型。四是積極發展資產管理等收費型業務，鼓勵開展信貸資產證券化等業務，提高資產證券化業務的附加值。五是探索家族財富管理，為客戶量身定制資產管理方案。這是家族財富進行長期規劃和風險隔離的重要金融工具，是信托回歸本源的重要業務之一。六是完善公益信托制度，大力發展公益信托。

信托業轉型的大方向定了，可是要做到這6大方向規定的目標，不是一件易事。就拿近來開始走紅的土地流轉信托來說，土地流轉信托符合國家對于農業產業化的要求，但是信托業在土地流轉信托計劃中，是否具備了足夠的人力資源和地方政府資源，是決定土地流轉信托能否成功的關鍵，信托業“上山下鄉”，絕非易事。

再有就是家族信托。根據胡潤富豪榜的統計，現在國內已經有1700萬人成功跨入中產階級，這些人對于財富傳承的需求迫切，但是如何能夠借鑒國外成熟的家族信托模式，為國人打造具有中國特色的家族信托計劃產品，這對于國內信托業來說，也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探索和磨合，想要借這些產品模式，成功實現信托業的轉型還需時日。

對于信托業來說，“99號文”的出臺，給這些年來野蠻生長的信托業套上了籠頭。凡事有利則有弊，相信信托業經過這次快速發展之后的整頓，會迎來更加燦爛的明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