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鏈創業研究回顧與展望

宋 華 ，劉 會

（中國人民大學商學院，北京市 100872）

一、引言

過去幾十年，有關創業方面的研究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其研究的深度和廣度在不斷擴大。一方面，作為一個獨立的研究領域，不僅研究主題更加豐富、研究層次更加多樣化，而且創業研究的方法也趨于多元化，實證研究方法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另一方面，實踐的持續發展與理論研究的不斷深入，使得創業研究更加呈現跨學科性。例如，制度創業就是宏觀層面的制度研究與創業研究的交叉融合。正如所有的創業過程都有一定的制度背景，所有的創業活動也都離不開企業的微觀管理活動，供應鏈創業就是創業研究與供應鏈管理這一企業微觀研究的結合，其研究將有利于發現企業構建競爭優勢的機會進而創造價值和財富。

供應鏈創業是一個嶄新的研究領域，在理論和實踐上都具有其特殊的價值。作為企業構建核心競爭優勢的關鍵能力，供應鏈管理強調在動態環境中企業創新的能力，有利于企業產生可持續競爭優勢，從供應鏈視角出發研究創業，將進一步促使企業進行業務創新和發展。同樣，將創業研究引入供應鏈研究中，將使得企業能夠作出更適當的決策，在響應市場機會方面供應鏈也更具柔性和敏捷性。目前，有關供應鏈創業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因此，回顧和總結已有供應鏈創業的相關研究成果，對于推動未來供應鏈創業的研究與實踐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在對供應鏈創業相關內涵梳理的基礎上，對國內外有關供應鏈創業的研究進行了總結，包括供應鏈管理中的創業特性研究、創業對供應鏈戰略影響的研究以及供應鏈管理對創業戰略影響的研究等三個部分。本文最后提出了供應鏈創業的研究框架，對未來研究也進行了展望。

二、關于供應鏈創業的相關內涵

目前，對于供應鏈創業這一概念，尚未有明確具體的界定。梳理以往的研究發現，創業供應鏈以及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是供應鏈創業這一領域中比較明確的概念。

2009年，阿曼諾·博阿杜等學者（Amanor-Boadu et al）[1]提出創業供應鏈（Entrepreneurial Supply Chains）是將創業與供應鏈進行的有效整合，指在對用之不盡、但會因誤用或濫用而易貶值的有價值資產共同需求和依賴的基礎上形成的企業間關系，同時，創業供應鏈參與方能夠滿足客戶異質需求的獨立能力并保持共同的多樣化能力，最終使得創業供應鏈獲得共同成功。在對有價值資產利用方面，創業供應鏈更具優勢，并將創業供應鏈分為地域資產（Place Assets）驅動、地域—產品資產（Place/Product Assets）驅動，以及地域—產品—制造流程資產（Place/Product/Process Assets）驅動的三種創業供應鏈。威廉（William）[2]指出，創業供應鏈將供應商的供應商與客戶的客戶聯系在一起，不僅像傳統供應鏈那樣注重成本節約、產品質量以及配送速度，還注重企業的變革與成長；創業供應鏈中各方對社會關系網絡中嵌入性資產的保護和增值承擔共同責任；創業供應鏈可通過以下三種“途徑”建立，即在新客戶、新市場和新區域中提供現有產品和服務，為現有客戶和市場開發新產品和新服務，以及為新客戶和新市場開發新產品和新服務。對于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的定義，徐等學者（Hsu et al）[3]認為，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是一種不可模仿的供應鏈管理能力，這種能力使企業能夠識別并抓住環境中有利于企業成功和增長的市場機會，包括創新導向、風險承擔、先動性導向、建立關系資本的能力以及協調能力等五個維度。

從上述有關供應鏈創業的相關內涵中可以看出，供應鏈創業在傳統供應鏈管理內涵的基礎上融合了創業的內涵。一方面，供應鏈創業需要供應鏈參與企業在內部以及企業之間進行信息分享和戰略協作；另一方面，供應鏈創業更強調創業這一戰略導向，這種創業導向使得企業注意觀察和分析供應鏈環境的變化，通過與客戶和供應商的互動響應新的供應鏈渠道，即通過供應鏈管理整合企業資源和能力，識別并抓住市場中的新機會，積極創新并敢于承擔風險，進而提升供應鏈參與企業以及供應鏈整體的長期績效。

三、有關供應鏈創業的研究回顧

與其他跨學科研究一樣，供應鏈研究與創業研究的交叉融合，創造出了許多研究機會。回顧以往有關供應鏈創業的研究，大體可以分為以下三類：

1.有關供應鏈管理中的創業特性研究

該類研究認為，供應鏈管理過程本身就包含了創業性行為，即供應鏈管理與創業的融合，而融合了創業特性的供應鏈管理有利于企業的發展與績效提升。例如，吉尼皮爾等人（Giunipero et al）[4]研究了供應鏈管理過程中的創業行為，提出采購與管理技能、創業技能存在交叉重合的部分即柔性技能。與創業導向較弱的采購與供應管理人員相比，創業導向更強的采購與供應管理人員擁有更高水平的柔性技能。與此類似，漢德菲爾德等（Handfield et al）[5]在梳理以往供應鏈管理與創業研究的基礎上，總結出具備創業特性的四種供應鏈管理能力，分別是供應鏈市場研究與情報分析、采購管理影響力提升、供應商整合以及企業間整合，這四種供應鏈管理能力分別對應于不同的創業能力。在對800家英國制造企業的分析中發現，具備創業特征的采購管理有利于企業采購績效以及財務績效的提升。

2.有關創業對供應鏈管理戰略影響的研究

這一類研究強調創業研究作為獨立領域對于供應鏈管理的影響。正如克里斯托弗（Martin Christopher）指出的那樣，未來的競爭是供應鏈和供應鏈之間的競爭，而不再是企業之間的競爭。然而外界環境的變化以及消費者需求的多樣化，要求供應鏈必須具備戰略更新的能力，才能持續保持競爭優勢。而已有的創業研究表明，公司創業是實施戰略更新的關鍵，供需雙方在對外部環境變化達成共識的基礎上，采取創業導向，建立戰略更新的能力，進而使供應鏈在變化的外部環境中保持競爭力。李、劉和劉（Li，Liu&Liu）[6]在對 251家中國家用電器制造企業的調研中發現，制造商和分銷商之間的合作競爭關系對制造商知識獲取的影響會因分銷商的創業導向而增大，即在分銷商具有創業導向的情形下，制造商與分銷商之間的合作、建設性沖突關系對制造商知識獲取的正向影響更大，并且制造商與分銷商之間的毀壞性沖突關系對制造商知識獲取的負向影響也更大。伍德森伯特等（Woldesenbet et al）[7]研究了小型企業成為大型企業供應鏈合作伙伴過程中創業能力所發揮的作用。通過對18家與大型企業合作的小型企業調研，認為具備創業能力的小型企業可以持續提供具有價值增值的產品和服務，進而可以加入大型企業的供應鏈管理中。徐等人[8]基于創業和供應鏈管理的研究成果，運用資源基礎理論（RBV），實證分析了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對于供應鏈管理戰略具有積極影響，進而能夠提升企業的績效。

3.供應鏈管理對創業戰略的影響研究

創業網絡是創業研究的重要部分，而供應鏈管理本身就是關于企業網絡的管理。供應鏈管理對創業戰略影響的研究反映出供應鏈管理是企業創業的重要資源。瓦爾特等（Walter et al）[8]研究了供應鏈網絡中的創業行為，在對149家大學衍生企業的分析中發現，企業的網絡能力越強，創業導向對于績效提升的影響越明顯。在此，供應鏈管理作為一個環境資源，影響了創業導向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10]同樣，吳等學者（Wu et al）[11]在整合供應鏈管理與全球化創業研究的基礎上，結合中國企業實踐案例，指出兩種供應鏈增長方式即橫向供應鏈集群（Horizontal Supply Chain Clustering）以及縱向供應鏈延伸（Vertical Supply Chain Extensions），能夠為企業的全球化創業提供資源獲取、市場開發以及風險緩解的平臺。

從上述研究回顧可以看出，一方面，供應鏈管理和創業研究存在整合層面的共有要素，例如供應鏈采購管理中的創業性采購行為；另一方面，供應鏈管理和創業研究作為兩個獨立研究領域，兩者之間存在互動性，供應鏈管理有利于企業產生可持續競爭優勢，進一步促使企業進行業務創新和發展。同樣，具有創業導向的企業能夠在供應鏈戰略與結構方面自我更新，進而在響應市場機會方面也更具柔性和敏捷性。

四、供應鏈創業研究模型構建

整合了創業研究和供應鏈管理研究的供應鏈創業不僅能夠展現創業研究和供應鏈管理研究的各自特點，更為重要的是還能形成兩者的融合，從更高層次體現供應鏈創業研究自身的特色與目標。目前，有關供應鏈創業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盡管徐等人討論了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對于供應鏈戰略的影響，但是其中的供應鏈戰略僅涉及存貨周轉、產品制造柔性、存貨存儲水平等供應鏈管理實踐活動，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供應鏈戰略。此外，現有供應鏈創業的研究也沒有討論外部環境的影響，同時缺乏對供應鏈績效的衡量。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構建了包括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供應鏈戰略以及管理績效在內的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其中，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作為企業的一種動態能力，是企業構建競爭優勢的來源，是企業實施不同供應鏈戰略的前因變量；供應鏈戰略包括供應鏈伙伴關系建立（如外包），以及供應鏈伙伴關系退出（如內包）。而不同的供應鏈戰略對于企業的供應鏈穩定性以及企業績效產生影響，并且這些影響受到外部環境因素的調節。

1.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

從以往的研究中可以看出，創業供應鏈首先是一種供應鏈，同樣需要供應鏈參與企業在內部以及企業之間進行信息分享和戰略協作。但是與傳統的供應鏈不同，創業供應鏈更強調創業導向，這種創業導向使得企業注意觀察和分析供應鏈環境的變化，通過與客戶和供應商的互動響應新的供應鏈渠道。對于供應鏈參與企業來說，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能夠使企業通過供應鏈管理整合資源和能力，識別并抓住市場中的新機會，積極創新并敢于承擔風險，進而提升整個供應鏈的長期績效。企業自身的能力以及競爭力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其在市場競爭中的成敗。可見，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作為企業內部的一種能力，對于企業供應鏈戰略的制定和實施具有重要的影響。

2.供應鏈戰略

圖1 供應鏈創業研究模型

在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中，企業的最終成功取決于其對復雜關系網絡的整合能力，正因如此，供應鏈管理往往被認為是對供應鏈中存在的多重關系的管理，通過供應鏈關系管理，企業可以實現跨企業以及企業內部的整合，進而達到業務流程的最優化。門澤爾等（Mentzer et al）[12]指出，成功的供應鏈管理必須建立在對伙伴關系管理的基礎上。因此，供應鏈伙伴關系管理是供應鏈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供應鏈伙伴關系管理包括供應鏈企業之間建立伙伴關系，例如服務外包，也包括供應鏈企業退出伙伴關系，如內包。供應鏈伙伴關系的建立，有助于企業借助其他企業的資源，有效響應市場多樣化的需求，提高企業以及整個供應鏈的競爭優勢。然而，并非所有的供應鏈企業在從事所有重要的供應鏈活動中都需采取建立伙伴關系的戰略。企業本身所具有的資源能力能夠影響其供應鏈伙伴關系管理戰略的選擇。與傳統的供應鏈管理能力不同，包括創新導向、風險承擔、先動性導向、建立關系資本能力以及協調能力等五個方面的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不僅體現了傳統的供應鏈關系管理能力，還包括了創業能力。因此，探討創業供應鏈管理能力對供應鏈伙伴關系管理的影響，進而對供應鏈穩定性、競爭力等績效的影響，具有理論以及現實意義。

3.外部環境因素

供應鏈企業實施伙伴關系管理戰略離不開所處的外部環境，即環境因素是供應鏈伙伴關系戰略與企業績效之間的調節因素。供應鏈企業所處的外部環境包括環境動態性、競爭強度等因素，它們將影響供應鏈伙伴關系管理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環境動態性包括政府政策、企業規模的變化，行業中同類企業的數量、科技變化及技術傳播、技術專有和引進以及市場風險等，代表了環境的變化頻率以及環境不可預見的程度。創業研究發現，環境動態性負向調節聯盟關系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對于供應鏈企業來說，當外部環境動態性較強時，市場需求、技術、政策及行業結構等方面出現不同程度的變動，此時，供應鏈企業原來基于對某種資源或能力需求基礎上的伙伴關系將受到挑戰。另外，激烈的市場競爭使得企業必須有效響應市場多樣化的需求，提高企業以及整個供應鏈的競爭優勢，這也影響了供應鏈企業間伙伴關系的管理。

4.企業績效

供應鏈穩定性是企業長期可持續實施供應鏈管理的基礎，一旦供應鏈具有穩定性，參與企業將努力使供應鏈績效最大化，并將維持供應鏈的可持續發展。但以往的研究表明，供應鏈及其成員企業采取創新活動提高效率和效益的同時，供應鏈中的企業也將更加依賴于外部環境與供應鏈中的其他企業，這使得供應鏈變得更加脆弱，供應鏈的穩定性面臨不同程度的挑戰。海倫·帕克（Helen Peck）[13]研究認為，產品流程、企業對資產及基礎設施的依賴、組織網絡以及外部環境中均存在企業不可控的干擾因素，這些因素給供應鏈運營帶來不同的風險，使得供應鏈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脆弱性，影響了供應鏈的穩定性。也有研究認為，供應鏈穩定性與供應鏈企業之間的信任度、關系親密度、合作滿意度、網絡效應以及套牢等因素有關。

回顧供應鏈穩定性的研究發現，有關這方面的研究大都涉及到供應鏈企業之間的組織關系對于供應鏈穩定性的影響。因此，在考慮外部環境的基礎上，有必要進一步深入研究供應鏈伙伴關系管理，即供應鏈伙伴關系建立與退出分別與供應鏈穩定性、競爭力及績效等因素之間的關系。

五、未來研究展望

目前，有關創業和供應鏈管理相互交融的研究還比較少，盡管已經取得一定的成果，但仍存在不少不足之處。展望未來的研究方向，有以下幾點：

首先，進一步探討創業與供應鏈管理研究的理論基礎。創業研究與供應鏈管理研究屬于兩個不同的研究領域。盡管兩者在研究內容方面存在較大的差別，但是通過對比創業研究和供應鏈管理研究，發現二者存在一定交叉性，甚至可以說是融合。無論是對于創業與供應鏈管理研究的交叉，還是二者的融合——供應鏈創業的研究，未來需要在現有理論的基礎上繼續完善創業與供應鏈管理研究自身的理論基礎。

其次，構建更加具體的供應鏈創業概念體系。目前有關供應鏈創業的研究還很少，概念體系還不具有很好的操作性。未來可以結合實踐，采取訪談、案例研究等方法開發創業供應鏈研究量表，并通過大樣本數據對量表的效度進行驗證，完善供應鏈創業的內涵。

第三，拓展供應鏈管理與創業的整合研究。目前，有關供應鏈管理與創業的交叉研究主要集中在供應鏈戰略與創業研究、供應鏈網絡設計與創業研究等方面，對于供應鏈可持續性與創業、供應鏈風險管理與創業，以及服務供應鏈管理與創業等方面的研究還有待于進一步探討。

最后，加強基于國內企業實踐的創業與供應鏈管理研究。目前，我國正處于經濟轉型期，轉型經濟背景下的制度環境具有鮮明的環境特性。然而，目前有關創業與供應鏈管理的研究大都出自國際期刊，其研究的樣本大部分集中在國外，國內有關創業與供應鏈管理的研究很少，因此尚需進一步發展基于國內企業實踐的創業和供應鏈管理研究。

＊本文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產業供應鏈服務化條件下服務外包決策與風險管理”（項目編號：71272155）、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群“中國轉型經濟背景下企業創業機會與資源開發行為研究”（項目編號：71232011）的部分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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