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水污染之思

蘭州水污染之思

不久前，有著300多萬人口的甘肅省蘭州市因自來水苯含量超標陷入了一場“水危機”。當地市民蜂擁前往超市、商店搶購飲用水。幾天后查明，自來水苯含量嚴重超標的原因是水廠“自流溝”被苯污染，源頭直指蘭州石化上世紀80年代泄漏事故后滲入到地下的污染物。2012年，住建部城市供水水質監測中心主任邵益生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表示，中國自來水出廠水質達標率為83%。蘭州自來水苯污染事件發生后，自來水安全更是牽動著億萬中國網友們的心。

日趨嚴重的水源地污染

水源地的環境狀況直接影響著自來水水質的好壞。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國工業化加速的同時帶來了環境狀況的不斷惡化，其中就包括水源地污染。

2006年，環保總局對全國主要河流及湖泊的近千份水樣進行檢測，結果顯示，43.9%的地表水可以安全飲用，近四分之一地表水處于污染狀態，甚至不能作為工業用水。2007年，相關部門對4002個飲用水水源地的調查結果也顯示，35%的水源地已經不符合要求。

2010年環保部公布的《全國水環境質量狀況》表明，城市飲用水水源合格率為76.5%。但該數據曾引發爭議，因為統計時將《地表水環境質量標準》中標注為不合格水源的三類水質統計為合格。

按照標準，三類水源地是不符合要求的，但因為水源地的污染太嚴重了，所以三類水源作為飲用水水源地也就成了行業內的“潛規則”。2013年，環保部公布的《2012年中國環境狀況公報》顯示，2012年全國地表水總體為輕度污染，一到三類、四到五類和劣五類水質比例分別為68.9%、20.9%和10.2%；62個重點湖泊與水庫中，一到三類、四到五類和劣五類水質的湖泊與水庫比例分別為61.3%、27.4%和11.3%。

與此同時，我國地下水的現狀也不容樂觀。國土資源部公布的《2012年中國國土資源公報》顯示，全國198個地市級、縣級行政區地下水水質較差的占到40.6%，很差的占16.8%，合計占總數的57.4%。

國際上有個著名的“海恩法則”：每起嚴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30次左右的輕微事故、300次左右的未遂先兆和1000起左右的事故隱患。在飲用水源地環境保護方面，“海恩法則”同樣適用。

政府低迷的治污熱情

此次發生苯污染事故的蘭州自來水管網是上世紀50年代前蘇聯援建的項目之一，老化嚴重，可政府財政卻未對其建設投入足夠的支持。2007年，威立雅收購蘭州供水集團45%的股份時，高達17.1億元的股權轉讓款中有約6億元的國有股轉讓款被政府拿走，然而這些錢卻完全沒有用于供水管網的建設。因為蘭州市政府徹底把歷史包袱甩了出去，要求新的合資公司負責全面對管網系統進行改造。此外，雖然2008年蘭州曾斥資1.5億元整治過自流溝周邊的環境，但收效也不明顯。在去年中石化青島爆燃事故后，國務院也曾要求排查化工管道安全。現在看來，蘭州的排查工作顯然不到位。

其實，地方政府在環保治理上熱情不高的原因并不難理解。一方面對于違規企業，罰金往往只有幾十萬，沒有太大的威懾力。另一方面，地方官員的升遷與環保的關系不大。根據清華大學和新加坡國立大學的學者們對中國283個城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業績及升遷資料的分析，如果地級市的黨政一把手任內在改善環境上花的錢越多，反而越不利于他們的升遷。即便近年來實施了環境問題“一票否決制”，其主要針對的也是環境官員，一旦出現嚴重的環境污染事件，少有當地黨政主要負責人被問責。

并非孤例的水污染“隱疾”

面對水污染的隱疾，蘭州并不是中國的孤例，這樣的情況在南京、廈門、青島等城市同樣存在。事實上，此次蘭州水污染事故與不久前發生的中石化青島爆燃事故如出一轍：輸油管道泄漏的原油“串入”了市政水渠，在形成密閉空間的暗渠內油氣積聚遇火花發生爆燃。

2006年，原國家環保總局公布了松花江事件后啟動的全國化工石化項目環境風險大排查行動，結果顯示：總投資1萬億元左右的7555個化工石化建設項目中，81%布設在江河水域、人口密集區等環境敏感區域，45%為重大風險源。另有超過6000家化工廠在全國各大城市的主城區和取水區開工、排放。直到2014年的今天，對已經遠遠超過6000家的企業名單、位置、環境風險評估，以及相應的處理辦法，公眾仍不得而知。

更令人擔憂的是，除了這些化工企業，許多城市的規劃部門本身對地下管線的分布也不清楚。據調查，全國大約有70%的城市地下管線沒有基礎性城建檔案資料，地下管線家底不清的現狀普遍存在。對于這些現狀不明晰，缺乏資料的管線來說，一旦發生事故，能否查明原因都是個問題。

此外，飲用水突發性污染還有很強的隱蔽性，有些污染很可能發生得無聲無息。清華大學環境學院飲用水安全研究所所長劉文君就認為：“即使是飲用水突發性污染多次成為關注焦點，其頻率也很可能被低估。近幾年發生的幾起重金屬污染事件，如2008年株洲、湘潭鎘污染事件，2012年2月廣西龍江鎘污染事件，包括此次蘭州苯污染事件，每次都是偶然發現。”在她看來，“兩次定期檢測之間發生的污染，往往不能被察覺。”

微故事

讓人羨慕的“浪費”

4月16日，在美國俄勒岡州的波特蘭市，一名青年和幾個朋友帶著滑板來到塔博山，在起伏的山間公路上玩滑板。凌晨1點，那名青年感到尿急，于是站在路邊小便，并尿進了一個被柵欄圍起來的水庫里。這個水庫是波特蘭市水務局的5號自來水蓄水池，當時存放著3800萬加侖，約合14萬立方米已經凈化處理過的水。這些水即將通過自來水管道送往千家萬戶。當水務局通過監控錄像發現水庫中的水被尿污染后，立即關閉了出水閥門，并對水庫中的水質進行了全面檢測。第二天的檢測結果顯示，水質指標均合格，不會對飲用者的健康造成風險。

盡管如此，波特蘭市水務局仍決定，將蓄水池中3800萬加侖的水全部抽干，以防止不知情的居民從家中水龍頭喝到“尿水”。排空的水，足以注滿60個奧運規格的游泳池。

專家指出，一般來說，一個人向水庫撒尿，應該不會污染水源，何況動物有時也會在水庫大小便。但波特蘭市水務局認為，他們應該為居民提供干凈的飲用水。

有網友表示，雖然感覺當地水務部門的做法有些過了，但這種“浪費”卻讓人羨慕。

微時評

@新華視點

蘭州威力雅公司稱，此次發現自來水苯超標具有偶然性，是因為該公司承擔了一個對甘肅各地自來水進行檢測的項目，順便檢測了蘭州水質，才提前發現自來水中苯含量超標。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如果沒有他們的偶然之舉，我們即便喝上半年的‘毒水’還渾然不知？”

@東方早報

在蘭州水污染事件中，有市民試圖發起訴訟，而法院卻以不符合公益訴訟的主體資格為由，拒絕立案。需知，環保訴訟是一條公民理性參與環保治理的可行路徑。如果在環境敏感項目立項之前，讓質疑者通過法律渠道提出質疑，雙方舉證質證，就能避免矛盾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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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檢察風云》新媒體部

@廣東北人

蘭州自來水苯超標事件引發全社會對當地信息通報、應急處理方法的廣泛質疑。最可笑之處在于，一個月前當地政府還對傳聞的水污染進行辟謠，并對傳謠者進行了處理。打擊謠言制造者無可厚非，但前提是謠言的客觀存在。在我看來，月前蘭州政府的辟謠實質就是“官謠”，這謠言的危害性更大，損害群眾利益，喪失政府公信。

@juststop

國家廣電有關部門以及各級媒體的課題里，突發公共事件的傳播機制常常是重點招標課題。但在蘭州水污染事件里，從水廠獲知苯超標，到正式告知媒體，已經過去了22個小時。除了水廠認為應先找到污染源，“害怕半夜打擾領導睡覺”竟然也是延誤的主要原因。領導的睡眠竟然要比全市人民的健康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