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的10年

莊小諧

春熙的10年

莊小諧

一家國際大牌女裝旗艦店開業，因為在報社投入了不菲的廣告費，采編部主任給正在休假的方晴夏打了電話：“這個采訪必須你跟進哦。”假期被騷擾，方晴夏很不爽，可等她見到那家旗艦店的負責人，所有壞心情頓時煙消云散——天哪，居然是春熙！

畢業10年不見，昔日睡在下鋪的內向妹子，如今滿血復活成光鮮亮麗的職場御姐。這事如果不是自己親見，方晴夏肯定以為是上演在勵志劇中的傳說。

多年的記者生涯讓方晴夏對傳奇的生命有一種偏愛，更何況，這傳奇的前身，她還如此熟悉。10年前，春熙是來自偏遠鄉村的土妹子，扎著高高的馬尾辮，一年四季都穿一條黑褲子，“c”和“ch”的發音總是混淆不清，連口語老師都說：“春熙，你這個發音標準可不適合當老師啊。”兩年師專生涯很快結束，大伙各奔東西，春熙的下落，方晴夏聽同學提起過。拿著三流文憑的她，即便在故鄉那個封閉的小縣城，也沒找到一份當教師的工作，后來就沒了消息。

誰能想到，10年后，春熙成了同學中發展最好的一個。采訪中，春熙侃侃而談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當年連小學教師都當不上的春熙，萬般無奈下去了南方，和諸多初中畢業的女工一起進入制衣廠打工。師專學歷在流水線作業的環境中凸顯了與眾不同的光環，而春熙更用自己的努力印證了這份光環并不虛妄。工余時間，她學管理、研究制衣流程，提出了十幾條改進工序和管理的建議。她很快從制衣女工升做主管生產的副廠長，并得到了一次去國外深造的機會。去了國外，春熙才發現自己的外語太差，業務術語完全一抹黑。可她不想浪費這得來不易的機會，于是在8小時工作之外，兼職了N份工，不為賺錢，只為鍛煉口語。3個月后，春熙終于過了語言關，而她那拼命三郎的勁頭，也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進修結束時，一家國外公司的副總找到她，希望她能幫助拓展某國際大牌在中國的市場。就這樣，春熙和這家國際大牌女裝結緣。省會這家旗艦店，已是她開的第六家連鎖店。

春熙的故事講得言簡意賅，方晴夏卻覺得有太多不盡興。采訪結束的時候，春熙熱絡地挽住她：“過了這兩天咱們好好聚聚，省會還有其他同學沒？到時候一起喊上。”別的同學？方晴夏腦海里飄過陳嵐的影子，可是，她能來嗎？

果然，當陳嵐從方晴夏口中聽到春熙的經歷后，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千萬別告訴她我也在這里，我的命已經夠不好了，再到春熙面前自慚形穢，以后還怎么活？”

掛了陳嵐的電話，方晴夏一陣感慨，命運真是一只翻云覆雨的手，想當年，班花陳嵐怎樣的風光：一畢業就嫁了“官二代”，別的同學為工作苦苦奔波的時候，人家早進了省城過起優裕的生活……可等方晴夏5年前到了省城才知道，她的生活并沒有同學們想象得美好。

公公退休之后，陳嵐的“官二代”老公也就成了籍籍無名的路人，那個曾經心高氣傲的男人還變得憤世嫉俗又狹隘短視，和陳嵐的感情也一落千丈。陳嵐為此特別消沉，方晴夏沒少開導她，可她什么都聽不進去，只怨命運對自己不公。

和老公提起這兩個大相徑庭的同學，方晴夏也忍不住羨慕起春熙的命好。老公攏攏她的頭發，笑了：“在別人眼里，你命還好呢，誰付出的努力有多少自己清楚。”“我也算命好？”“當然，你們那么多同學，有誰能從一個普通中學教師變身省報記者，而且，我老婆還不是普通記者，而是實至名歸的采編部一姐哦。”老公的戲謔讓方晴夏忍俊不禁，這些年一直奔波在路上，她好像忘記自己其實也是有故事的人。

當年，師專畢業后應聘到一家中學做教師，她是心有不甘的，總覺得心中還有更高遠的夢。為了那個夢，方晴夏所有業余時間都放到了寫作上，畢業第二年，她開始在報刊上發表作品，畢業第四年，已經成為多家媒體的特約撰稿人。再之后，省報公開招聘，那些變成鉛字的文章為她贏得了這寶貴的機會。知道她故事的人都說方晴夏是才女，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女人犧牲逛街、美容的時間才營造出的光環。那么在春熙那里，今昔的天壤之別，是不是還有更多的艱辛和不易？再聚時，方晴夏問了這個問題。春熙淺笑著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這么多年過去，我真是不記得曾經的不易了，但有個心得卻一直銘刻在心，那就是越努力才會越幸運。”

回家的路上，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方晴夏腦子里一直跳躍著春熙那句話——越努力才會越幸運。她猛然想到自己，這兩年因為工作已經得心應手，所以難免懈怠，她以為自己可以歇一口氣了。但10年后的春熙卻用自己的精彩給了她當頭棒喝——若此生還想擁有更多的幸運，那么，在路上的腳步，永遠不能停止。

（摘自《婦女》2014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