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期待是種傷害

徐志強

即使有一天，我完全化身成為你想象中的那個人，我不會快樂，哪怕對你說了感謝。我生而向往自由，你卻要我為你的夢想而活。

那一年，我是你身上的一塊肉。

生命當有理想。許是那段我與你血肉相連的日子，通過一指臍帶分食了你善于夢想的因子，后來的我一如過去的你：同樣對我的未來充滿夢想。可你的夢想，或是說期待，毫無保留地壓制了我天真純潔的夢想。在那個唯父母命是從的年紀里，我只有沉默。一如出生前我便是你身上的一部分，你去哪兒我便往哪兒。

從此，我害怕選擇，逃避夢想，因為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而我的想法只能是天真可笑的想法。如果說期待是愛，為什么這樣的愛讓我想要逃離？

那一年，我撲騰、掙扎。

有一天，你偶然地發現我在舞臺上的閃光點，我是那么自信且充滿活力。但你不曾考慮過，在此之前，我更愿做一個臺下鼓掌的觀眾。而等我真正享受在這樣的光芒中時，你卻一盆水無情地澆熄了我的熱情。從此，我被套上枷鎖。因為你期待的，是名校出身的大學生，是驍勇的國家軍士，抑或是福利豐厚的公務員。而我，只記得那個幻想中的一個流浪歌手，那才是真的我。

于是，沒有人知道我會唱歌，甚至連你也忘了。但現實遠比你想的來得更殘酷，這個小地方的中等成績根本不足以把我送上名校，厚重的鏡片結實地擋在前往軍隊的路上，公務員激烈的競爭已經讓我力竭。

你的期望落空了，一定很心痛吧？你覺得我會開心嗎？或許我的痛不亞于你。愛，本該是堅實的盾擋，卻化作傷人的利刃，砍在我向往自由的雙腿上。現在，我的自由竟是窩身一方浴室，在清水順著我的肩骨流下的時候，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打開我急于向世界展示的歌喉。這時我的心會叫，無言地嘶叫，喉嚨中嗚咽蠕動是我的追求。但現在，我失去了能讓我站在臺前的聲音，一如所有平凡的、未經開化的喉。

那一年，我只是徘徊。

愛，是你忍著劇痛分娩我的理由；愛，也是你淹沒我近乎窒息的緣由。像母貓期待小貓長成猛虎，母豬期待小豬壯成巨象。你期待我成為你最向往的模樣，你的愛，也曾經讓我滿足與自豪。也是你的愛，讓我在你的期待和我的自由間徘徊。徘徊著，徘徊再徘徊，丟了靈魂。你給得越多，就越成傷害。

（指導教師 吳繼標）

（編輯/張金余 楊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