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茶的夢

李葦杭

春天來了，茶樹上生出星星點點的嫩芽兒。

柔和的風里，陽光的味道越來越濃。茶樹上的嫩芽兒開始舒展翠綠的身姿，在風里激動地顫抖著。

一群麻雀兒從頭頂飛過，停在茶樹上“嘰嘰喳喳”地議論。

一只忽發感慨：“去年那場雪可真大，把樹都藏起來了！”

一只說：“山變白了，河變白了。”

一只仿佛在回憶：“雪真的很美，就像一把把小傘從天而降……”

聽著雀兒們的談話，一片茶葉不禁發問：“雪是什么東西啊？”

所有的茶葉都沉默了。

過了好久，有個低沉的聲音從大地深處傳來：“雪是冬天的雨，有著花的形狀。”

“我們能看到雪嗎？”茶葉們著急地問。

“春天過后是夏天，夏天過后是秋天，秋天過后才是冬天，冬天才能看到雪花。可是，到了秋天，樹葉就會枯萎。”

茶樹上到處是輕輕的嘆息。

有茶葉傷感地問：“我們永遠不可能看到雪花嗎？”

“也許有可能，但是你要經受生命的磨難。”那聲音漸漸遠去，茶田又恢復了寧靜。

清明前后，采茶女陸陸續續地來了，她們麻利地挑選著飽滿、漂亮的茶葉，輕輕地放入茶籃。茶葉們興奮極了，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新茶們被送到一個房間。那里又悶又熱，他們覺得自己體內的水分在慢慢蒸發。他們饑渴難忍，但從頭到腳都變得像雜技演員一樣柔韌。接著，一臺巨大的機器開始在他們身上不停地捶打。疼痛瞬間降臨到每一片茶葉身上。他們不得不緊緊蜷縮自己的身體，讓圓滑而柔韌的身體與機器抗衡。就這樣，一個個圓滾滾的茶球誕生了。

茶葉們有點兒累了，他們背靠著背，靜悄悄地休息著。每片茶葉的心靈在此刻都變得寧靜了。他們的身體迸發出陣陣香氣，連自己也陶醉其中。那身體里嬌滴滴的嫩綠，也已經變深，散發出成熟的魅力。

在一個冬日的早晨，茶葉被輕輕捻起，放入了一個透明的杯子。他們靜靜地躺在溫暖的杯子里，隨著上下翻滾的水，像潭中藻荇一般，自由地舒展著身體。有人緩緩端起杯子，輕輕嘬一口，嘆道：“好一杯春茶。”忽然，窗外傳來幾聲歡呼：“下雪了！下雪了！”果然，一朵朵雪白的“小傘”一搖一擺地從天空落下，正在朝茶葉招手呢。茶葉們一下子蹦了起來，睜大眼睛，呆呆地注視著夢寐以求的雪花。

“我是最幸運的茶葉！我看到了雪！”每一片茶葉都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