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輸了

化君

自從母親搬到我這兒來住，我仿佛一下從牢籠里解脫出來，公司的“員工遲到罰款單”上再也沒了我的名字，還天天都能吃上早飯。

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從來不睡懶覺。小時候，有時學校早晨有活動，我囑咐母親第二天別忘了喊我，無論有多早，母親從來沒忘過。如今，我不再用母親喊我起床，清晨，母親的咳嗽聲比鬧鐘還準時。我起來床，洗漱完坐到飯桌前時，飯菜不熱不涼正好吃，除了包子、煎雞蛋等主食，還有一樣一樣母親親手腌制的小菜。

母親的到來，讓我重新感受到童年的幸福。

母親對寶寶照顧得更是無微不致，啥時給寶寶喂飯喂水，啥時讓寶寶撒尿，母親都了如指掌。可是，我漸漸發現，母親總是按照自己的老習慣帶孩子，從來不講科學，而且，母親倔得很，任憑我說破嘴皮子，她卻一如既往地堅持著自己的做法，還振振有詞地說，論文化她趕不上我，可是帶孩子，她的經驗可比我多多了。

最讓我不能忍受的是，寶寶喜歡喝大米粥，母親每次喂他，總是往米粥里放好幾勺白糖，一邊嘮著，寶寶真是有福氣，白糖能可著勁兒地吃，你媽媽像你這么大時，連個糖粒都撈不著呢。每當我對她說，小孩子吃多了糖不好，母親便說，那都是人瞎說的。看著母親把一勺勺甜膩膩的大米粥喂進寶寶肚子里，我心里膩歪歪的。一天，我終于忍不住了，搶過母親手里的碗，把粥倒掉后重新給寶寶盛了一碗，并對母親說，以后我來喂他。

過了幾天，母親說，她想回老家看看。我送母親去車站，上車時，母親站在車門口，回頭望著我，仿佛有什么話要說，直到后面的人催她，她才吞吞吐吐地說：“要是忙不過來，就給我打電話。”

母親走后，我又陷入焦頭爛額中。一天，寶寶發高燒，給單位請假，被領導訓了一頓不說，還說要扣我獎金，結果我給領導大吵了一架。帶寶寶從醫院回來，看見鄰居孫姨，我抹著淚說，要是我媽在就好了。孫姨說，其實你母親是被你逼走的。

孫姨接著說，你整天嘮叨她不會帶孩子，她心里已經不是滋味，最后你又不讓她喂孩子，她心里就更難受了，再說了，這里畢竟不是她自己的家，你想想，她心里得有多失落。

孫姨的話仿佛一枚枚尖針扎在我心上，是啊，小時候，我常常嫌母親做的飯不好吃，或買的衣服不好看，無論我怎么鬧，她都不放到心上，甚至還拿我的無理取鬧當樂子說給街坊鄰居聽?？墒侨缃瘢赣H老了，而且以“外人”的身份住在女兒家，她那顆心自然也變得格外敏感起來，生怕給女兒添麻煩，惹女兒不待見。

把寶寶哄睡后，我走到客廳準備給母親打個電話，剛拿起手機，鈴聲就響了，母親在電話里說：“妮，我想通了，還是你說得對，俺那喂孩子的老一套都過時了，明天一早我就搭車過去，往后，你說咋喂俺就咋喂，行不？”

電話那頭，母親不停地“喂”著。我捂緊話筒，任憑淚水滂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