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伙伴

孫德明

我同銀平、永晶，是兒時的玩伴，也是同村同學。

記得有一年的秋季，復收玉米棒。我們的臂彎里都挎個提籃，老師安排好每人負責的畦子后便說，看清你的左右鄰居，以后就自覺照這順序干。言罷，便蹲守一旁監督。我畦子的右邊是銀平，銀平的右邊是永晶。起初，我們三人齊頭并進，因為畦里拉下的棒子都差不多。然數分鐘后，銀平卻漸漸走在了前頭，我見狀，也不示弱，緊緊尾隨其后。

少時，待我們復收到過三分之一時，提籃已滿了，然銀平的提籃卻是輕飄飄的，與此同時，我忽然聽到永晶的畦內。傳來棒子落地的撲通聲，吸引了我的目光。但見匆忙中，銀平將自己畦內撿拾的棒子，都順手扔到了永晶的畦中。我見狀，眉頭緊蹙，大惑不解的樣子。生怕他小子借機給我增加負擔。于是，一雙眼睛，不時地盯住他，可一會兒工夫，我的提籃已塞滿了棒子，只好先將其倒于前方的地頭。此時。但見銀平，一個畦已是復收完畢，遂吹著口哨，悠然地將半籃棒子倒在了我的堆上。這小子靠投機取巧。成為第一位完成任務的佼佼者。自然我的成績名列第二了。可銀平乃不擇手段達到目的，我為他的行為感到了臉紅。他小子見我不時地盯著他的臉，仿佛意識到什么，遂急急地沖到我的身旁，變魔術似的從身上抽出一大號水果刀，壓低了嗓音威脅道：“你小子膽敢胡說，小心我宰了你！聽見了沒有？”

“呸！好鞋不踩臭屎。什么熊玩意兒！”我言罷，急忙過去相助永晶。縱然如此，他還是賺了條尾巴！

高中畢業后，我同永晶承包了大隊里的蘋果園。在父輩的指導幫助下，我們利用冬季農閑時節，在每棵果樹旁邊都挖上了一道半圓形的壕溝，施上了足量的肥料。一開春，又開始噴打石硫合劑了，將果樹打扮得綠生生宛如穿上了節日的盛妝。蘋果園是不會辜負我們的汗水的。當年秋天，我們的蘋果便取得了大豐收。那年除去了承包費，每人凈掙八千余元。

就這樣，我同永晶連干了三年后，我們兩家都蓋上了五間磚瓦大北屋。不久，媒人便登門說對象。一年后，我們又選擇了同一個日子，風風光光地走入了婚姻的殿堂。那年，我們二十五歲。

銀平高中畢業那年，正值他的本家大哥當書記。于是，他便被安排到公社農機站，學習拖拉機駕駛。半年后，待他獲取駕證的同時，村里那輛惟一的十二馬力拖拉機，也以每年上交集體八百元（最低價）的價格，承包給了他。

轉眼一年過去，待大集體解體時，這部拖拉機。也便順理成章地處理給了他。

就這樣銀平成了村里第一位拖拉機專業戶。那年月，整個村中，除了他的這部拖拉機同一輛馬車外。別無其它運輸工具，再者，那時還剛興蓋磚瓦房。因此。即使他足不出戶。每天早上，提著禮品求他運輸的人家仍舊絡繹不絕，甚至排隊等候，他整天忙得不亦樂乎。收入也自然不菲。

幾年后，銀平眼巴巴看著我們兩家的新房蓋了起來，心急如焚，于是一咬牙，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后，也豎起了五間磚瓦到頂的新房。俗話說：蓋上新房，好找對象。然而，銀平相來相去，幾年下來，對象相了近百個，卻一個也未相中，萬般無奈之下，媒人便索性問他，到底想找個什么樣的？他思忖片刻，屈指提出了幾個條件：其一，必須高中以上文憑。其二，人長得必須漂亮，且高身在一米六以上。其三，必須有個穩定的工作。其四，結婚之時，須帶八千塊錢過門。否則免談！

他的條件剛一出口，把個媒人驚得目瞪口呆！為此，他也曾受到其父親的嚴厲批評。可他充耳不聞，仍舊我行我索的樣子。父親逼急了，大發雷霆。他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頂撞，甚至辱罵父親，因此而遭到其毒打。就這樣，父子倆終于在一次次的沖突中，鬧僵了。末了，父親終于疲憊了，并暗暗在心中發誓，從今往后各人自掃門前雪，再也不管他的“閑事”了，于是，漸漸地，半年多后，他家熱鬧的門庭便一下可羅雀了。

轉眼一年過去了，我同永晶都有了兒子。

幾年后，我們兩家的兒子都上學了。可銀平仍孑然一身。

又過了些年，我們的兒子高中畢業了，可銀平仍舊未找到生命之中的那一半。據村人講，銀平捉雞不叫喚——有一手！時常從外面領著女人來家過夜。可這些女人大都只圖錢，沒一個靠得住的。前些天，銀平在晚報上發了則征婚啟事，幾天后，見他又從火車站領來一女人，然兩人只是在一起過了幾天后，又分道揚鑣了。

如今，隨著村里車輛的驟增。幾乎很少有人找他運輸了，以前是人家提著禮品找上門求他，現在是他找活求人家。他銀平委實下不去這個場，丟不起這人！因此，他寧愿讓車在家抱窩，也不愿低三下四地出門求人。然而，一年多后，他手中的積蓄便所剩無幾了。漸漸地，他有點酒醉倚門簾——靠不住了。無奈只好牙關一咬，索性將拖拉機處理給了他人！然所得的一千二百塊錢，還不夠他一個月的揮霍。于是，一轉眼的工夫，他便又成了窮光蛋！今后自己該如何生活呢？他愁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整日冥思苦想：如今自己已年過不惑，受人管、下大力的活，是斷不能干了，再說也有傷自尊呀？！末了，他牙關一咬，決定鋌而走險。找個掙錢快而多的活計。

于是，一個禮拜之后。他的一番心血終于見到了效益。然他掙的錢，除了自己生活外。大都貼在了女人身上。他錢掙得易，花得更易！他認為金錢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為此，他不時地引用那兩句話：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

他要用金錢抓住那些女人們漂亮而美麗的鮮活肉體，恣意的尋歡作樂。任時光流淌！然這些女人卻都是“無心”的，只配做露水夫妻。他渴望有朝一日能夠邂逅一個有文憑、有品位、且長得漂亮又有錢的女人廝守終身！可這一切，似乎已成了遙不可及的幻想！

三年后的一個冬天。正在他沉醉在自己虛幻的世界中時，一副冷冰冰的手銬鎖住了他的雙手！同時也鎖住了他那顆瘋狂的心！他因與人合伙詐騙被判處七年有期徒刑！好在，他在獄中，因勞動積極、表現突出被減刑，提前一年獲釋。

回鄉后，他在當地公安人員的協助下，到鄉辦工廠上班去了。

不知不覺之中，時光又飛越了數載，如今，我同永晶的孫子。都上小學了，然銀平仍在演繹著其快樂單身漢生涯。偶爾有人問起他，還想不想成家之時。他居然毫不在乎地道：“我在外既有兒。也有女。還成什么家呢？”然據知情人透露：他雖說得沒錯，但實可惜，其兒女卻是別人家的，他只賺了個幕后老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