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比昨天過得好

張軍霞

女人開著一家花店，店內的生意也不好不壞。多數時候，她總是端坐在花叢中，手拿一把剪刀，小心地整理花束，剪去枯萎的枝葉，而那些需要跑腿的活兒，則由店里雇的年輕女孩來完成。

每天晚上，花店打烊，總要放下鋁合金的卷簾門。或許是這門太舊了，每次將高高卷起的它拖下來，要費不少力氣，年輕的女孩手拿一個鐵鉤子，往往要跳起來好幾次，小臉漲得通紅，都難完成。有時候，女人也跟著幫忙，卻一樣拿這扇門無可奈何。

這時候，女孩往往就沖對面喊：“門又壞了，快來幫幫忙唄！”

被這樣柔聲呼喚的，是個高大魁梧的漢子，他常年在花店門口擺地攤兒，賣些五金日雜一類的東西。生意清淡時，就在路邊和別人下棋或打撲克。

聽到呼喚，他往往丟下手里的撲克，站起身，跨過馬路，伸出手來，很輕松地將卷簾門放下來，又在兩位女性欽佩的目光中，回到馬路對面，繼續甩自己的撲克。

時間久了，每天晚上由他幫忙關掉店門，漸漸成了一種習慣。女人就有些過意不去，每每在店內做了午飯，就招呼他過來吃。飯菜總是很簡單，清湯面，西紅柿炒雞蛋，黃瓜絲，他卻吃得不亦樂乎，畢竟，這些熱湯熱水，總比他啃又干又硬的燒餅強多了。

吃完飯，女孩手腳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往往拉著男人打撲克。三個人，也打不出太多花樣，卻只圖個熱鬧。

有時候，店里有打折的鮮花，女孩就對他說：“給嫂子拿幾枝回去，女人都喜歡浪漫，別那么小氣。”

他就憨厚地笑：“哪有嫂子，連影子都沒有哩！”她們漸漸知道，他小時候頑皮，喜歡點鞭炮，因為不小心，炸壞了左眼，因此，人到中年，一直沒能成家。

女孩唏噓之余，對他更多了同情，往往在老板的默許之下，主動將飯菜做得多些，再喊他過來一起吃。

那天，下雨，花店內沒有一個顧客，他也早早收了攤兒。三人閑坐無聊，又打起撲克。說說笑笑之間，女孩忽然感嘆：“你要是天天在我們店里，那就好了。我們老板不用發愁壞了東西沒人修，你也能天天吃到家常飯了。”

話剛出口，女孩就伸了伸舌頭，趕快噤了聲：來花店打工兩年了，她早就知道老板離異的事情，更知道老板最禁忌這些話題

……

正在打牌的兩個人，卻都愣了。

女人拎著茶壺，往茶杯里添水，水卻灑了一地。

男人站起來，說看看雨是否停了，卻一腳踩到了花盆上。

那天晚上，聆聽著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聲，女人想起女孩的話，就失眠了：玩笑的話，哪能當真？

那天晚上，他想起女孩的話，聆聽著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聲，也失眠了：玩笑的話，哪能當真？

半年之后，花店旁邊的店面也被租了下來，他歡歡喜喜搬進去，擁有了自己的店鋪。當然，這個店鋪，和花店是相通的。

在一條街上做生意的伙伴，都跑來賀喜，里里外外參觀，紛紛說：這樣才好，真好。

他和她，一起給大家遞煙倒茶，彼此的心里，也都在重復著一句話：這樣才好，真好。

摘自《太行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