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民政治參與非理性表達及其規制

周靜

【摘要】當前，網絡政治參與出現了“群體極化”、“民主哄客”和意見領袖被吹捧、“網絡水軍”泛濫和“人肉搜索”等現象。文章在深入分析產生上述非理性表達原因的基礎上，提出要暢通和拓寬網民利益表達渠道、加強網絡立法、推進政府信息化建設、健全網上輿論引導機制等措施加以規制，使網絡政治參與健康發展。

【關鍵詞】網民政治參與 非理性表達 規制

當前，互聯網呈飛速發展態勢，據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發布的調查報告顯示，截至2013年12月，中國網民規模達6.18億。伴隨著信息網絡技術越來越廣泛深入地融入社會生活，網絡也逐漸滲透到人們的政治生活中，成為一種重要的政治生態。互聯網虛擬性、隱蔽性、開放性的特點，使網民減少了現實社會中的種種不安全感，以“隱形人”的身份參與到網絡活動中，極易導致其言論缺乏必要的規范約束而出現非理性表達。正如埃瑟·戴森所說：“數字化世界是一片嶄新的疆土，可以釋放出難以形容的生產能量，但它也可能成為恐怖主義者和江湖巨騙的工具，或是彌天大謊和惡意中傷的大本營”，“它是一個虛弱的宣傳工具，但卻是施展陰謀的好地方”。①若引導不當，將會給網民政治參與帶來負面影響，甚至威脅社會穩定。

網民政治參與非理性表達的主要表現

“群體極化”蔓延。“群體極化”是由美國學者凱斯·桑斯坦提出的，他認為，所謂的“群體極化”現象是指“團體成員一開始即有某些先偏向，在商議后，人們朝偏向的方向繼續移動，最后形成極端的觀點。”②法國著名的社會心理學家勒龐認為，在“這樣一個非理性、易激動、少判斷、好左右的群體里，要走向極端看來并不困難。”③德國學者諾埃勒·諾依曼的“沉默的螺旋”假說認為，由于網絡傳播具有匿名性，個人的話語權得到充分的擴大和釋放，在“從眾心理”的驅使下，網民通過轉帖、跟帖等形式促成網絡輿論的形成。“群體極化”能使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得到增強。有關數據顯示，“群體極化”現象在網上發生的比例，是現實生活中的兩倍多。由于只在自己這個共同認同的“群體”中交流，與其他“群體”隔離，對其觀點知之甚少或不以為然，最終形成極端的觀點，把他們的主張推向不受理智約束的邊緣，進而使得非理性聲音涌現、匯集、凝聚，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產生了網絡輿論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馬太效應”，誤導了網民對事件的認識和理解，影響了網上意見的真實互動，侵犯了公民權益和公共利益，危害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

“民主哄客”橫行。網民政治參與便捷化的特點，使網民可以以較少的花費參與到網絡活動中。部分網民極端心態表露，希望成為主導網絡社會話語權的主體，對他人施加影響，被社會所關注，催生出了“民主哄客”和意見領袖這一特殊的網絡群體。他們通曉網絡操作規則，以匿名、化名或實名的方式，通過設置議題，制造輿論熱點，操縱網上輿論走向。網民面對海量的信息處于茫然無措的狀態，對各種信息的判斷和把握會出現偏差，網絡輿論在網絡空間就形成較大規模的集結、擴散狀態和放大效應，“蝴蝶效應”顯現。由于少數網絡參與者把控了網絡輿論的主導權，致使大多數網民的意見、看法被掩蓋，加大了網絡政治參與中的非理性因素形成的比例，不利于網民政治參與的健康發展。

“網絡水軍”泛濫。“網絡水軍”以營利為目的，受雇于網絡公司或企業，在各種論壇、社群網站、聊天群中發帖造勢、暗中刪貼或故意發布所謂“權威”觀點影響公眾的判斷力。有些人蓄意網上大肆炒作熱點話題和事件，編造假新聞，發布假消息，散布網絡謠言，以吸引公眾的眼球，引起關注，進而吸引企業投資，打造灰色網絡利益鏈，如近期公安機關打擊的涉嫌犯罪的網絡造謠傳謠者“秦火火”、“立二拆四”等人；有些網絡水軍制造虛假民意，罔顧事實，惡意誹謗，混淆視聽，左右網民思維，擾亂公眾輿論，使網絡信息的可信度大打折扣；有的在網上發帖誣陷、攻擊、毀謗競爭對手，嚴重影響了網絡民意的真實性。如果監管不力，必將干擾政府決策和社會和諧，甚至引發社會動蕩，其危害應引起高度重視。

“人肉搜索”雄起。“人肉搜索”是利用現代信息技術，變傳統的網絡信息搜索為人找人、人問人、人碰人、人擠人、人挨人的關系型網絡活動，呈現“一人提問、八方回應”，“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查詢方式。“人肉搜索”是一把雙刃劍，它既可以促進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維護社會道德秩序，監督公共權力，使違法犯罪行為受到法律的嚴懲，又可以用來損害他人的利益，形成網絡暴力。從法律角度看，在人肉搜索過程中，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警察”，不受任何“約束”進行審判，讓人感覺到無處藏身，人人自危；從道德角度看，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就將當事人的姓名、電話、住址、單位、身份證號碼等一一公布，讓搜索對象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人圍觀起哄，聲討譴責，滿足現實社會中不可能實現的正義感、泄憤欲。這種情緒通過網絡擴散，很難擺脫被人誘導后的偏聽、偏信、偏為，造成“多數人的專制”，侵犯了公民的隱私權和名譽權，干擾社會正常的秩序，影響社會正常健康的發展，亟待加以規制。

網民政治參與非理性表達的成因分析

網絡政治參與主體的整體素質偏低。據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每年1月和7月定期發布的《中國互聯網發展狀況統計》系列報告顯示，截止到2012年底，中國網民隊伍中，青年網民占了主體，其中，10～29歲占比為54.4%，初中、高中（中專、技校）占比為67.9%；截止到2011年底，無收入群體網民占比為7.9%；截止到2013年6月底，我國網民中農村人口占比為27.9%，規模達1.65億，雖然農村網民規模保持增長態勢，但從普及率、網民結構、網絡應用三方面來看，發展不一：沿海先于山區，城市先于農村。以上統計數據一方面反映了我國網民具有年輕化、知識化的特點，另一方面也顯示網民的媒介素養水平不高，其政治參與存在著不平衡性現象。在網民隊伍中，低收入、低年齡、低學歷等“三低網民”占了很大部分，尤其是年輕人和學生群體有濃厚的參與熱情和強烈的表達愿望，是網絡輿論場中活躍的參與者，但他們的心智尚未成熟，受學識和閱歷所限，缺乏獨立思考意識和識別能力，分析和認識問題往往具有片面性，表達意見的時候帶有情緒性和隨意性，激情有余而理性不足，盲目跟風，言論觀點難免偏頗。上述原因造成網民政治參與的能力偏低，也影響了其政治參與的廣泛性和深遠性。endprint

現實社會失意者的非理性心理宣泄。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人類有自我實現的需要。弗洛伊德認為，人積累的心理能量需要有宣泄的出口，進而帶來情緒上的釋放感。當前我國正處在社會轉型期，利益群體分化，社會矛盾凸顯。伴隨著社會競爭壓力的加大，一些現實境遇不佳的網絡參與者對生活和社會心存不滿，把網絡作為發泄憤恨和不滿的平臺；而另一類網絡參與者把指責和批評作為展示自己“獨立思考”能力的主要方式，追求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潛能并不斷地超越自我，以充分展示自己特立獨行的個性。在虛擬的網絡社會中，由于隱匿了個人信息，許多人擺脫了現實社會中的種種顧慮和約束，毫無顧忌地在網上發表意見和言論，甚至“為批評而批評”，“本我”個性極度張揚，降低了網絡輿論的真實性和參考價值。

政府對網絡輿論“把關人”的作用不明顯。當前，我國政府對互聯網的監管機制有待完善和強化，發展過程中還存在著“技術先行、管理滯后”及“先發展、后規范”問題，發布信息的門檻較低，網絡言論的監管尺度較為寬松。由于政府作為“把關人”的角色缺位，使得網絡信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大打折扣。網絡參與者只要在網上發一個帖子，對某一敏感事件發表看法，就很容易起到一呼百應的效果，使得網上信息良莠不齊，魚龍混雜；一些網絡運營商迫于生存和發展的壓力，往往把經濟效益作為追求的首要目標，強調以受眾和市場為導向，缺乏社會責任感，采取夸大、歪曲、捏造的方法，對信息進行加工處理，通過發布不實信息和大量登載、炒作負面新聞以滿足網民的偷窺、獵奇等心理，制造轟動效應，達到吸引公眾眼球的目的，以此提高網站的點擊率。凡此種種，助長了不良信息的傳播，使網絡輿論非理性表達的聲音與日俱增，加大了政府對網絡虛擬社會管理的難度。

政府對網絡法律制度供給力度不夠。迄今為止，我國已相繼出臺了60多部旨在規范網絡秩序和應用的法律法規，對互聯網的健康發展起到了積極促進作用。但由于我國互聯網技術的發展起步較晚，大多法規的出臺顯得倉促，隨著網絡的應用向縱深發展，現有的法律法規與網絡健康發展的要求相比還遠遠不夠。互聯網立法體系缺乏統籌與規劃，相關的法規數量多、分布零散，內容重復交叉甚至沖突，整合不夠，難以形成合力；缺少全面系統地規范網絡行為的基本法律，立法層次低，多屬于部門規章；制定的規章數量雖多但適用性和可操作性不強，部分法律規章甚至相互沖突、矛盾；對網絡犯罪的預防、監管和責任追究沒有完整的法律依據；非法的網絡行為主體難以確定；對網絡公民隱私權保護的相關法律雖已出臺，但仍有不完善之處，等等，都是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對網民政治參與非理性表達的規制

美國政治學家亨廷頓認為：“后發展國家必須把政治參與控制在系統能夠承受的范圍內，當政治制度化還不夠成熟時，失去控制的政治參與必然導致政治動亂的來臨”。④當前，信息的傳播速度和手段發生很大的變化，要求政府更加下有效地管理和控制網絡參與行為，引導網民理性參政。

暢通和拓寬網民利益表達渠道。當前，我國公眾利益表達的渠道雖然不少，但過于狹窄，還不夠暢通，這就降低了公眾的參與熱情，導致政治冷漠，同時，也極易導致非理性的政治參與。網絡拓寬了民意征集的渠道，彌補了傳統政治表達途徑和方式“缺位”的現實，解決了政府和民眾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政府要充分發揮網民政治參與方便、快捷、直接、可操作性強、覆蓋面廣的特點，建立吸納回應機制，通過建立網站、開通實名博客、采取“民聲通道”和“網上信訪”等形式，廣泛征求社會各界的意見，提前了解公眾的利益訴求，防止出現“把我們黨和人民群眾隔開”的無形之墻。政府與民眾加強互動交流，形成良好的協商氛圍，才能打掉這堵無形之墻。還要建立完善網民留言的集中辦理及反饋機制，對網絡民意及時分類、甄別、處理和反饋，做到“上情下達”與“下情上達”，保證公眾行使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和監督權的有效性。各級黨政干部要充分認識網絡政治參與對我國民主政治發展和服務型政府建設的作用，增強主動用網意識，防止和避免邊緣化和弱勢化，不斷提升對互聯網等新興媒體的駕馭能力以及敏銳的觀察力和較強的分析能力，解決“本領恐慌”問題。

加快規范網絡參與秩序的網絡立法。亨廷頓在《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一書中利用“政治參與/政治制度化=政治動亂”⑤這個公式說明當政治制度化不成熟時，失去控制的政治參與必然導致政治動亂。當前，伴隨著網絡發展衍生出的網民政治參與非理性諸現象，與我國網絡應用、監管等方面法律法規的不完善有很大關系，這些問題如果解決不好，將威脅到社會的穩定發展。一是必須加快網絡立法進程。要抓緊完善我國互聯網法律法規體系，構建完善的互聯網法治體系。從實踐經驗特別是美國等國的立法經驗看，我國應出臺更高層級的法律規范。要加快推進《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修訂工作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電信法》立法工作，頒布《信息網絡安全法》，以法律的形式全面系統地規范政府、組織和個人在網絡環境中的責任和義務，做到有法可依，打擊網絡違法犯罪行為，維護正常的網絡秩序。二是嚴格落實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所規定的“公開為常態”的原則，明確政府信息公開的程序、范圍和方式。除了涉及國家秘密、商業秘密和個人隱私之外，其他涉及政府工作以及與公眾社會生活密切相關的各種政策都要公開，保障公民的知情權，打造“陽光政府”。三是要完善網絡相關配套法律。要強調法律的普適性，通過司法解釋，將已有法律規范的應用延伸到對互聯網的管理上，在部門法中要體現與網絡相關的內容，統籌協調與現行法律的關系，同時，加大執法力度，真正做到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為網民政治參與健康發展提供良好的法律環境。

大力推進政府信息化建設。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信息化建設取得了很大成就，但還存在著發展基礎薄弱、發展不均衡、技術標準不統一、信息人才缺乏等問題，因此，政府應“軟硬兼施”作出相應政策調整。要加大投資力度，將信息和服務的提供向弱勢群體傾斜，大力推進農村特別是邊遠和貧困地區的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降低網絡服務成本，進行網絡技能培訓，使更多的人接觸和了解網絡技術，提高運用信息資源的能力。要克服政府網站建設中存在的因重視程度不足所出現的“僵尸微博”、“千日一面”、“該頁無法顯示”、“懸浮”等面子工程以及信息資源的共享機制不健全等問題，樹立服務理念，提高軟件技術水平，擴大電子政務的受益范圍，豐富服務功能，為公眾從政府網站獲取信息和服務提供方便，降低信息收集和傳播的成本。彌補“數字鴻溝”現象所造成的影響，在最大范圍內保障公民參與網絡政治的權利。

健全網上輿論引導機制。目前，網上輿論日趨活躍，出現的非理性表達對現實社會的影響越來越大，健全網上輿論引導機制尤為迫切。第一，建立健全網絡輿情危機管理機制。政府要加強對網絡信息的分析研判，實時監測網絡輿情，針對虛假信息要及時介入，證明其真偽，公開透明；對突發性的網絡事件，強化主流媒體的引導作用，建立快速反應聯動機制，掌握話語主導權，控制和引導網絡輿情，維護良好的社會秩序。第二，建立完善網絡發言人制度。網絡發言人要將政府的權威信息及時、準確、詳細地向社會公布，保證信息暢通。同時，主動設置議題，善于因勢利導，積極回應輿論熱點，與公眾交流意見，釋疑解惑，清除虛假信息，使網上信息體現客觀真實性。第三，強化網絡媒體的自律意識。網絡媒體要堅守“七條底線”自律公約，切實履行職責，規范網上新聞發布流程，加強對從業人員的培訓和管理，樹立媒體的公信力和良好的社會形象。第四，培養“意見領袖”。政府要學會和他們交朋友，以寬廣的胸懷包容他們，把他們組織起來，發揮以點帶面作用，使之成為政府和民眾之間利益博弈的緩沖層。第五，加強對網民的教育、管理和引導。通過開展網絡道德教育，提高網絡參與主體的網絡道德意識和政治辨別能力，引導他們將熱情和理性相結合，樹立對社會的責任感，守法自律，文明上網，避免情緒化的宣泄，增強對虛假信息的辨別能力，以積極向上、負責任的態度和守法的行為參與網絡活動，共同營造誠信、健康、文明、和諧的網絡氛圍。

（作者為中共河南省直機關黨校教務處處長、副教授；本文系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網民政治參與與提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08FZZ006）

【注釋】

①[美]埃瑟·戴森：《2.0版數字化時代的生活設計》，海口：海南出版社，1998年，第17頁，第19頁。

②[美]凱斯·桑斯坦：《網絡共和國：網絡社會中的民主問題》，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3年，第5頁。

③[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6年，第136頁。

④⑤[美]塞·P·亨廷頓：《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北京：三聯書店，1998年，第51頁。

責編/張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