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鑫
今年暑假,我在假日活動的閱讀與作文班里上課,這是一個來自于5年級1班到4班的三十多位成績比較優秀的學生組成的班。第一天,我作文指導的題目是《第一次——》,當我請同學們把題目補充完整的時候,許多同學都補上了諸如“買菜”“放風箏”“滑旱冰”“走夜路”“獨自睡覺”等題目。孩子嘛,他們有的是天真爛漫的童年體驗,因此都興奮地討論著,教室里嘰嘰喳喳的。在學生全班交流后,他們開始嘗試習作了。
我一邊巡視課堂,一邊也偶爾停下來給遇到困難的學生以指導。突然,我發現坐在最后一排的一個女孩,她一直沒有動筆,臉上的神情莊嚴凝重。我不動聲色地朝她走去,不經意地看了一下她的題目——《第一次嘗到失去的滋味》。一個很深刻的題目,值得期待。
兩個多小時的假日活動結束了,吃過午飯,我在家里批改作文,大多數的孩子都是我能預料到的內容,不乏天真、不乏新奇的感受。我幾乎忘記了還有那樣我曾經期待的作文的時候,我批到了它——至今我還能記得那些文字,可是我不愿意在這里展示它,因為,那是一次心靈的訴說,那是用淚水完成的文章。可以說用“震撼”兩個字來形容我當時的感覺,是一點也不為過的。“9歲喪父”對于生活在蜜罐里的孩子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我這才想起同辦公室的她的班主任老師曾經隱隱約約地說起過她的身世,爺爺曾經是一個大廠的廠長,父母都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家境富裕,可是3歲那年命運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爺爺失去了工作,隨后父母離異,她隨父親生活。然而不幸的是9歲那年,她父親又離去了,這樣的生離死別,這樣的痛苦讓一個只有9歲的孩子來承受,無疑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我手中握著她的作文本,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我茫然,不知道該用什么來安慰這個命運多舛的12歲的女孩——原本這個年齡,童年里最多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小小的苦惱而已啊!四年過去了,她經常從我們的教室門口走過,從容淡定、不茍言笑,心底深處的痛也許已經像大海深處的水一般波瀾不驚了吧!這樣的失去,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她需要的是一份更為真誠、更為細膩的理解與了解。我在她的作文本上寫上:好孩子,你能把這樣的故事寫下來,說明你能堅強地面對過去了,我相信,爸爸在天上看到你的懂事乖巧,看到你堅強、燦爛的微笑時,一定會感到安慰的。
作文講評時,我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也許這點輕輕的不露痕跡的撫摸,對于她實在算不了什么。可是我沒有想到,以后每一次她從我身邊走過,都會朝我微微的一笑,那笑容里,我分明看到了她的堅強與堅韌。
我又想起班級里的兩個孩子,一個孩子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據說是未婚生子不負責任的結果。他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每次上課講起關于爸爸媽媽的話題,他的臉上總是黯然。從最初的黯然到將來也許會有的麻木,這中間需要多少的歷練和折磨呢?而如果漠視這樣的傷害,教師也未免冷酷了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就在需要爸爸媽媽參與的活動里添加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等角色,這樣,話題從父母身上轉移到其他親人身上,既避免了孩子無人可談的尷尬,又呵護了孩子親情缺失的敏感的心靈。
另一個孩子,媽媽因病去世。一次與同學吵架,同學說他:“你媽媽死了!”孩子號啕大哭。叫來罵人的孩子,那個孩子振振有詞,“他也罵我,說我全家死光。”聽著這些已經5年級的孩子還這樣稚氣的話語,我又氣又好笑。我問他:“你聽他這樣罵你,你生氣還是傷心?”“生氣!”“是啊,你生氣但不傷心對嗎?可是你罵他,他卻傷心地大哭,這是為什么呢?”孩子一點就通:“因為他媽媽真的沒有了!”是啊,這就是為什么同樣傷害人的話,卻產生了不一樣的后果的原因啊!
曾經破碎過的心靈需要我們格外細心地去呵護啊!每每想到這些,課堂上的我就會對他們多一點關愛、少一點批評,多一點寬容、少一點苛責。或許,每一朵花都有屬于自己的花期,我們做教師的,要耐下心來,從成才的角度出發,用愛滋潤著他們的心田,因為曾經被風吹雨打過的花朵也會很美,也會充滿芬芳!
(浙江省樂清市北白象鎮第七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