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故事王的柔軟時光

阿麗

風流才子“久病成醫”

1999年，19歲的張嘉佳一進南京大學就成了風云人物，傳說他打破了該校的逃課紀錄——一學期只上七節課。就是這么一個愛逃課的學生，排話劇排到萬人空巷，寫故事寫得街知巷聞。他說：“我只是足夠大膽，做著大多數人年少時都想做的事。”

張嘉佳并不是簡單的叛逆，他常對人說：“東西可以亂吃，生活可以瞎折騰，但是做人的基本觀點要正。平時可以看沒品位的笑話，聊無聊透頂的事，但要認清，那些純屬娛樂，不可當真。”

很多人喜歡張嘉佳就是因為他文字里那些若有似無的叛逆和痞態。對他來說，叛逆是一個有主見的人必備的素質，但絕對不是傷害他人的借口，這樣的叛逆顯得很有氣質。這種氣質成為張嘉佳性格中的一部分，而他后來的出名，也算是性格使然。

大學剛畢業時，張嘉佳不愿向家人伸手，工作又沒著落，也經歷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潦倒時光。他和朋友合租一套小房子，賺錢的唯一途徑就是坐在電腦前拼命地打字、投稿。最窮的時候連房租和電費都交不起，他和室友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吃飯，靠喝自來水度日。最后兩天實在撐不住了，得知隔壁有個大學食堂，湯是免費的，兩人就翻箱倒柜湊了幾角錢，每人買了個花卷，就著免費湯，混了個飽。

許多人以為，張嘉佳走紅網絡的治愈系睡前故事都是編的，他卻坦言，其實那些故事很多都來自他或朋友的親身經歷。

“在情感這條路上，我其實是久病成醫。”原來，如今看似“春風得意馬蹄疾”的他，竟然曾抑郁過三次。第一次是在2003年，剛畢業的張嘉佳適應不了社會，整天煩躁不安，經常失眠，最后只能依靠藥物來控制癥狀。第二次是在2005年，因為失戀，他在租來的公寓里住了半年，基本沒出過門，有一次，他站在陽臺上想：跳下去算了。幸虧一個朋友撞門進來救了他。第三次是在2012年，結婚一年的他遭遇婚變。那時，他每天灌自己一瓶伏特加，然后就趴在酒吧的吧臺上直到酒吧關門。

短暫的婚姻后，張嘉佳再次成為孤家寡人，漂泊在尋找愛情的流浪中。曾經的刻骨銘心在他嘴里只變成輕飄飄的六個字——深愛過，又散了。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六個字的真實分量。

寫“睡前故事”意外走紅

離婚后，張嘉佳開了一間酒吧，卻因不善經營，每月虧本一萬多元。盡管如此，他還是連隔壁的房子一起租下了，不為別的，就為讓自己和朋友有個舒服呆著的地方。為了壓縮開支，他硬著頭皮學調酒，沒想到苦練一段時間后，竟成了地地道道的花式調酒師。其間，也有女孩主動追張嘉佳，但他覺得自己暫時無力愛了，需要讓心靈休整。

2012年，張嘉佳將酒吧交由親戚打理，開始用四處旅行的不羈生活，釋放心中的苦悶。他在麗江的玉龍雪山上，寫下了一句“這個世界是你的遺囑，而我愿成為你唯一的遺物”，一位好友讀后潸然淚下，說這句文字，足以表達他對前妻滾燙洶涌的愛意，于是朋友把他的這句話抄在了明信片上。

寒冬季節，張嘉佳和幾個朋友在印度喝醉了酒，看到一條河里漂著死尸，于是幾個人劃拳，誰輸了誰就下去撈尸體。這在當地可是褻瀆尸體的大罪，他們被瘋狂地追打，差點出大事；在越南自貢，他和一名孤殘少年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天，這名少年在一場火災中失去了所有家人，少年也落下了雙腿殘疾。看著少年艱難地用雙手撐著地去做飯，張嘉佳的眼眶濕了。他擔心自己一走，少年隨時會死掉，于是留下來給少年做飯，教少年制作手工項鏈賺錢糊口，直到四十多天后才與少年分別，臨走時，他留給少年五千元人民幣。

直到花光了離婚后分得的二三十萬元后，張嘉佳才帶著一身的塵土回家。就在這時，張嘉佳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說父親突發心肌梗塞，需要手術，而手術風險很大。張嘉佳不記得哪位名人說過“只有苦難和絕望才會讓人真正成熟”，但就在放下電話的那一瞬間，他像徹底頓悟了一樣成熟了。后來他回憶那天的感覺時說：“青春期的絕望，可能純粹是一種情緒。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時候干嗎要絕望。但到了三十多歲，自己離婚，父親病重，我算是嘗到了人生真正的絕望，但沒有選擇，必須往前走。”

經歷了旅途的各種艱辛，目睹了醫院重癥監護室的生死無常后，張嘉佳原本絕望的心，漸漸又變得坦然，人生觀也跟以前不同了。他說從那時起，凡是自己要做什么決定的時候，腦子里總有個小人在和自己對話：“做這事會不會死？不會，那就試試。會，那不能搞！”這是他那段時間建立起來的處事方式。此時于張嘉佳而言，除了生死，世間已沒有大事。

到了2013年夏天，張嘉佳腦子里的靈感多了，便開始隔三差五地在微博上寫故事。因發布時間通常是夜里九點到十點，故被網友們稱為“睡前故事”系列。

第一篇“睡前故事”名叫《寫在三十三歲生日》：“陳末離婚了，每天靠伏特加度日，三個月胖了二十斤。后來，他開始了一段 四百多天的旅行，積攢了三百多張機票和火車票……旅行是旅途中的修行。改變不了世界，但是可以改變自己，沒有 32歲經歷的事情，也就沒有33歲他能看到的世界……”顯而易見，文中的陳末，正是張嘉佳。

張嘉佳寫的故事，有豐富的戲劇感， 三千多字就已將分分合合或生離死別寫盡。有人為了幫移情別戀的前女友，不惜傾家蕩產；有人為了維護自己喜歡的男人，在酒吧以舍命的架勢跟人拼酒；有人不斷回憶已逝妻子做過的黑暗料理；有人失戀后把前女友留下的東西裝在后備箱里，開車一直走，直到汽車報廢……故事的開頭總是這樣，適逢其時卻猝不及防；故事的結局總是花開兩朵，天各一方。

這些故事像為微博量身訂做的一樣：短小，快節奏，主人公活得肆無忌憚，但最后的情調卻是小清新、心靈治愈的。張嘉佳在微博上寫故事的初衷，本是為了救贖自己沉淪的心，并想看看哪個故事反響最大，就把它當劇本推薦給電影圈的朋友，結果卻一發不可收拾，他竟用情節緊湊、人物鮮明的故事，讓微博從一個獲取信息的平臺變為一個適合閱讀的平臺。短短一個月時間，溫暖人心的“睡前故事”系列微博，被網友們瘋狂轉發，轉發者中包括“微博女王”姚晨等明星。兩個月后，這些故事的總轉發量高達150萬次，超四億次閱讀。張嘉佳的粉絲，也從最初的幾萬人，一躍突破200萬，同時他還被封為“微博故事王”。

失意男逆襲成名

許多粉絲狂熱地追隨著張嘉佳，看不到他的“睡前故事”便睡不著覺。有人說他的奮斗史很勵志，他活得很隨意，過得很任性，愛得很浪漫，紅得很意外。張嘉佳則分析說：“大家之所以那么喜愛‘睡前故事系列，是因為他們在一段段故事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諸如當備胎、被劈腿、戛然而止的愛情長跑、白頭到老的愛情誓言……這些愛情細節又有幾人不曾經歷呢？何況，這些故事還讓讀者找到了面對自己的勇氣。”

2013年11月，張嘉佳在粉絲們的慫恿和出版社的邀請下，將微博上的“睡前故事”編輯成書，名為《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他創作睡前故事的習慣是，在長微博的方框里直接寫，寫高興了就按生成圖片的按鈕并發送。于是，交付出版時，他只得拿著三十多張圖片找到錄入公司，把這些溫暖的、瘋狂的、落單的、胡說八道的故事再敲成稿件。

張嘉佳這樣介紹自己的微博書：“因為我是一個任性的人，所以才能寫出這樣真誠的文字。這本書拆開來是一個個故事，合起來是一個世界觀。而且，將文藝青年生活化，也是它的一大賣點。以前很多作者寫故事，內容一接地氣就會顯得市井。我希望這本書能成為文藝青年的翻身仗。”

出人意料的是，張嘉佳的書火得難以想象——預售一周，20萬冊首印版便被搶購一空。其實，書中三十多個短故事，買書的微博粉絲們多半看過，但也正因為看過才癡癡地追隨。面市一個月后，《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銷量達80萬冊；如今，該書總銷量破百萬冊，堪稱國內出版界的黑馬，有人預言：2014年的作家富豪榜，必定會添上張嘉佳的名字。

這本書也在創造被改編成電影最多的記錄，截止2014年3月，書里的五個“睡前故事”已被影視公司購買拍攝版權，將和張嘉佳合作的導演有陳國富、寧浩、王家衛。王家衛是張嘉佳的偶像，他說：“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王家衛會給我打電話，問梁朝偉適合演我故事里的哪個角色。”盡管賣書加賣電影版權的收入，將給張嘉佳帶來超過1000萬元的收入，但他并沒有被當紅作家的光環沖昏，他說自己始終只是一個寫字的人。

2014年伊始，張嘉佳繼續在微博上發“睡前故事”，一個個人物依然嘴賤心善，故事曲折溫暖，毫不矯情。

從在微博上講故事的失意男，到一書成名的富豪作家，張嘉佳的一朝走紅，不僅得益于他深厚的文字功底，更因為他的人生經歷，以及那顆文藝而真誠的心。

張嘉佳在“睡前故事”中寫的一段話，或許能總結他的人生沉浮：不熟悉道路，未必一定走錯。熟悉道路，偶爾也會迷失。蕓蕓眾生，不經意就走到了另外一個結果。

編輯 鐘健 124976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