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兆云
現場疑竇重重
2013年3月9日,家住西安市未央區白樺林小區的房東周阿姨忐忑不安,心里有一種不祥預感。因為租住其房屋的單身女孩何盈盈莫名失蹤,房租拖欠未交。周阿姨請物業人員強行破門而入,映入眼簾的一幕讓所有人驚呆了:只見何盈盈下體裸露,早已成為一具冰冷的尸體。
當地公安機關現場勘查發現,何盈盈雙手被繩子反綁,面部被膠帶纏繞,系窒息而亡,法醫推斷死亡時間在兩個月左右。由于案發小區未安裝供暖設備,寒冷的氣溫讓尸體保存完好。由于死者的手機、筆記本電腦、錢包等貴重物品不翼而飛,室內有明顯的翻動痕跡,床單上遺留有男性精斑,專案組初步定性為入室搶劫、強奸、殺人案。
尸體解剖發現,何盈盈生前做過面部整容和隆胸手術。警方將何盈盈的身份證號碼輸入旅店查詢系統,發現此女2012年10月到12月初在西安多家賓館有開房記錄。警方據此判斷,死者生前可能是按摩女。
現場勘查還發現,一只鬧鐘摔在地上,后蓋和電池分離,鬧鐘指針停留在3點14分。警方推斷案發現場發生過打斗,嫌犯不經意碰落鬧鐘。刑警在臥室臺歷的背面,發現寫著一個名叫段剛的名字、電話和住址。刑警認為段剛與此案難脫關系,于是對他進行秘密調查。戶籍資料顯示,段剛1981年出生,西安本地人,現為一家企業的普通員工,平時開著一輛價值10萬元左右的銀灰色轎車。調查顯示,段剛的社會關系并不復雜,生活軌跡也無異常。他婚后生育一子,一家三口和母親、妹妹同住。
警方將段剛納入偵查視線的一個重要證據是,案發現場衛生間發現了一個用過的避孕套,床單與避孕套上的精斑經DNA鑒定,正是段剛所留。更令專案組興奮的是,刑警還在段剛的汽車里發現了繩子和膠帶,與加害何盈盈的作案工具如出一轍。于是,段剛被“請”進了西安市公安局未央分局刑警大隊。
“天啊,這怎么可能?”驚聞情人被奸殺,段剛瞠目結舌!他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與何盈盈邂逅的離奇艷遇——
2012年12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段剛下班后驅車回家途中,一個穿著時髦的年輕女孩在路邊向他招手,還拖著一個拉桿行李箱。女孩一臉焦急地向段剛求助:“我要去飛機場,這條路上沒有出租車,大哥送送我好嗎?”段剛二話沒說,立即將女孩的行李放在后備箱,載著女孩向西安機場飛奔。一路上,女孩告訴段剛:“我叫何盈盈,今年22歲,老家在安徽,剛從西安外國語學院畢業,目前在西安從事服裝設計工作。”到達機場后,何盈盈強行塞給段剛300元油費,還索要了段剛的電話號碼:“等我回西安后,一定再當面酬謝。”
事后,段剛很快將這件事給忘了。不料,一周后,他突然接到何盈盈的電話:“今晚我請客,請大哥務必賞光。”那晚,何盈盈點了很多菜,并搶著先買了單。在推杯換盞時,何盈盈借著微醉趁勢倒在了段剛的懷里,令段剛興奮得頭暈目眩……
一夜情后,何盈盈似乎動了真情,經常約段剛到她的出租房纏綿。幫忙幫出了一個情人,段剛幾次從夢里笑醒。
“我承認2013年1月9日下午3點跟何盈盈再次發生過關系,但我絕對沒有殺她。”段剛告訴警方,那天之后他再也聯系不上何盈盈,他以為何盈盈回安徽老家過年了,也沒有太在意。
富豪浮出水面
辦案刑警在案發現場未提取到任何腳印和指紋,表明犯罪嫌疑人非常狡猾,具備極強的反偵查能力。更令辦案刑警困惑的是,如果是段剛作案,他為何愚蠢到不處理掉避孕套和床單?為何在案發現場不撕掉臺歷?為何留下那么多明顯的重要罪證指向自己呢?如果不是段剛作案,他汽車里的繩子和膠帶又作何解釋?
辦案刑警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猜測:有人想故意栽贓陷害段剛。然而,接下來的調查又令警方大失所望:段剛平時為人低調,從未與人結怨結仇。警方百思不得其解。
專案組圍繞受害人的社會關系展開排查,很快獲得了一條重要線索。一個足療店的女子認出了何盈盈:“她在我們這里上過幾天班,后來被一輛車牌號為陜A開頭的黑色奧迪車接走了。”警方立即在全市范圍內排查近半年來新入戶的奧迪轎車,一個名叫張強的車主進入了偵查視線。
1973年出生的張強是西安市知名企業家,他曾因貪污被判過刑,出獄后開辦了一家機電設備公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負責外圍調查的警員發現張強與段剛素不相識,更無生意上的往來,他為何要布局栽贓一個陌生人呢?警方正面接觸張強時,這名億萬富豪大呼冤枉:“我是一個成功人士,根本不認識受害女子,有什么理由要殺害她呢?真是天方夜譚!”
警方調取道路監控后發現在案發后,張強的奧迪轎車經常在段剛家附近出沒,行蹤詭異,而且車上經常有一個神秘女子,兩人經常在一家風味餐館吃飯。通過飯店服務員辨認,這個神秘女子正是段剛的妹妹段麗,辦案刑警頓時眼睛一亮!專案組秘密搜查張強公司,在他的辦公室發現了一部新手機,與何盈盈有過通話記錄,從而拆穿了其不認識死者的謊言。
張強落網后,在警方強大的心理攻勢下,終于招架不住,招供了其殺人、栽贓他人的罪行——
2012年11月上旬,張強找到剛從老家到西安市打工的何盈盈,并謊稱段剛是他的商業對手,要拍攝性愛視頻要挾他。他承諾事后支付給何盈盈18萬元酬勞,并先將4萬元定金打進何盈盈的銀行卡,還給她購買了一部新手機,要求何盈盈斷絕與外界一切聯系,租房引誘段剛上鉤。
何盈盈經不住金錢誘惑,被包裝成出手闊綽的白領麗人。依照雇主授意,她巧妙制造了路邊邂逅,輕而易舉地將段剛騙上床,并偷偷在臥室安裝攝像頭,成功拍攝了兩人翻云覆雨的畫面。何盈盈做夢也不會想到,她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2013年1月9日,當何盈盈最后一次與段剛顛鸞倒鳳后,等來的不是雇主的巨額傭金,而是惡魔的利爪。段剛前腳剛走,躲在暗處的張強便敲開了何盈盈的房門。正當何盈盈得意洋洋之際,張強將其撲倒,用被子將其捂死,然后偽造了現場。
張強落網后,交待其作案動機竟然是為自己的婚外情排除障礙,女主角正是段剛的妹妹段麗。
劫難過后親情復蘇
原來,段麗大學畢業后應聘到張強的公司從事文秘工作,不到三個月便被破格提拔為辦公室主任。也就在這一天,張強向她真情告白:“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你!”張強告訴她,自己的妻子多年前遭遇車禍身亡,盡管身邊美女如云,但他惜情如金,沒遇到投緣的伴侶之前決不再婚。
年輕的段麗一口拒絕了老板的求愛。在她看來,張強大她14歲,結過婚且有一個兒子,她不能接受這樣的婚姻。然而,張強很快拿出了誠意,買下一套180多平方米的房產過戶到段麗名下,此外,張強還帶段麗到海南三亞度假。也就是那次的浪漫之旅,段麗半推半就地投入了張強的懷抱。
段麗的戀情公開后,立即引發了軒然大波。母親堅決反對女兒的戀情,哥哥段剛更是火冒三丈,斥責妹妹在糟蹋青春:“你本應有更好的歸宿,為何偏偏要委身于一個并不知根知底的結過婚的男人?”隨后,段剛責令妹妹辭職,擺脫老板糾纏。
段麗父親去世早,從小被哥哥寵愛,對兄長言聽計從,不得不聽從了哥哥的命令。然而,辭職后的段麗無法斬斷情絲,依然與張強暗渡陳倉,她經常徹夜不歸。此舉徹底激怒了段剛,有一次,盛怒之下的段剛竟然揮手打了段麗一個耳光。段麗捂著臉,跑出家門,一路嗚咽著找到張強。聽著段麗的哭訴,張強狠狠地說:“你哥今后再敢動你一下,我就剁掉他的手。”
段麗以為張強在安慰自己,沒將此話放在心上。不料,張強言出必行,萌生了一個教訓段剛的主意:重金雇人勾引段剛,以此要挾逼迫其認同自己的身份。如果段剛不從,張強就殺掉按摩女,栽贓陷害段剛,將其送進深牢大獄甚至斷頭臺,神不知鬼不覺地徹底鏟除絆腳石。
根據雇主指示,案發前何盈盈以需要包扎衣物為由,請段剛購買繩子和膠帶。何盈盈偷偷剪掉一截,故意將另一截留在了段剛車上。段剛認為留在車上的繩子和膠帶今后有用,也就沒有扔掉。
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的張強最終作繭自縛。此案告破后,段麗才看清張強的真面目:張強的妻子不僅沒有身亡,也沒有跟他離婚。此外,這名億萬富豪在跟段麗“戀愛”的同時,還包養了其他情人!
“太可怕了!”劫難過后,段麗淚流滿面地向哥哥道歉,曾經水火不容的兄妹倆抱頭痛哭。
2014年3月上旬,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此案。此前張強被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死刑。對于黃泉路上的何盈盈來說,她永遠看不到兇手被繩之以法的這一天到來,人性的貪婪讓她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而段麗也為自己經不住誘惑而深深自責。(文中除張強外,其余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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