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晶晶



對一名男高音而言,論及演唱的高難度,在歌劇作品中,恐怕很少有角色能及得上柏遼茲的《特洛伊人》及梅耶貝爾的《惡魔羅伯特》。或許更難的情況,便是當原定的主演因故不能演出,你不得不在很短的時間接手一個原本已是演唱難度很高的棘手角色!
海米爾的“奇跡年”
在2012年這個“奇跡年”,新奧爾良出生的男高音歌唱家布萊恩·海米爾神奇地加入了科文特花園的《惡魔羅伯特》演出。該角色原定由胡安·迪亞戈·弗羅倫茲飾演,但胡安在經過慎重考慮之后,覺得不適合羅伯特這一角色而辭演。當海米爾正在排演《惡魔羅伯特》時,科文特花園的另一場演出遇到了麻煩——海米爾又突然被叫去“救火”,頂替喬納斯t考夫曼,出演《特洛伊人》中的埃涅阿斯。在《惡魔羅伯特》巡演期間,海米爾又被大都會歌劇院請去頂替馬爾切羅·喬爾達尼(MarcelloGiordani)飾演埃涅阿斯。這一次海米爾的“賭注”更大了,他不僅要“救火”飾演兩個版本的《特洛伊人》,而且這兩個版本都將運用影院傳輸技術現場直播。好在,倫敦科文特花園的演出幫助海米爾贏得了奧利弗獎歌劇杰出成就獎。
當海米爾回憶起那段有趣而“動蕩”的數月時間,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個男高音只有站在公眾面前演唱那些角色時,才能真正知道他是否已做好準備。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當被問及是否已做好準備飾演埃涅阿斯,海米爾回答得非常爽快:“當然沒有!”出乎意料的是,海米爾這樣一個能唱如此高音的男高音,說話、談笑時的嗓音卻那樣溫暖而深沉。
“我在阿姆斯特丹的那段時間,最重要的工作便是控制表演節奏,不僅是嗓音的控制,更重要的是如何節省體力,如何在前三幕和第四幕之間保持戲劇的流暢和連貫,這使得我仍然有足夠的體能去演好第五幕。這需要的不只是聲音保持一定緊張度,更重要的是戲劇緊張度的維系,以表現埃涅阿斯內心的痛苦,他自知將傷害狄多的心,在侍奉、追隨神和宿命之間徘徊。我只是盡力演好。”
然而,阿姆斯特丹的這段經歷讓布萊恩·海米爾感到,他很喜歡在科文特花園演出埃涅阿斯這一角色。追溯這段倫敦“救火”演出的源頭,“當時我正好在是意大利薩勒諾,與指揮丹尼爾·奧倫(Daniel Oren)一起參加《惡魔羅伯特》的音樂會版演出。這個音樂會對奧倫和我而言無疑是一塊很好的試金石,讓我與樂隊有更好的磨合,之后我倆又來到科文特花園演出歌劇《惡魔羅伯特》。科文特花園的導演就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能演出《特洛伊人》。當時我就感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那時是5月,他們已經排練了十多天,喬納斯生病了,他也不確定兩周后的演出自己能否上。因此,我便回答:‘是的,我會來排練。然后我就動身去了倫敦,便有了與托尼·帕帕諾(TonyPappano)一起演出該劇的機會。是的,我抓住了。
“接到電話的三天后,我來到倫敦,開始排練。大約兩天后,他們說,喬納斯或許比原來的預期需要更長時間恢復,他也認為自己不適合演出該劇,決定辭演。因而,他們就把演出任務正式給了我,我便接受了。之后,我有將近三周的排練,直到開幕之夜。我們有充分的排練,特別是相對大都會歌劇院的《特洛伊人》而言,真的是非常多的排練!在大都會歌劇院,我只排練了3個小時便登臺演出。大都會版的《特洛伊人》無疑是一次機關槍般的緊急情況。”
壓力不會消失殆盡
2012年的12月初,海米爾在科文特花園演出《惡魔羅伯特》。在這輪演出中,就有一些人前來謹慎地試探海米爾的檔期。“他們說:‘如果有一家歌劇院,在本輪《惡魔羅伯特》演出后,請你去演《特洛伊人》,您愿意去演嗎?您能演嗎?最后一場《惡魔羅伯特》的演出后,我只有兩天時間休息,便要去演《特洛伊人》?而且埃涅阿斯需要大段的歌唱,這是一個音域非常高、要求非常苛刻、有大段表演的角色。所以,他們必須明確,我是否真的會跟他們一起合作演出。我便說:‘當然,絕對的。我也知道大都會歌劇院是當時唯一一個在演出《特洛伊人》的劇院。”
海米爾進入《特洛伊人》劇組時,當時已是該劇大都會歌劇第一輪演出的中間幾場:一切都已進入正規,埃涅阿斯又是這么難的角色,而且又是海米爾的大都會歌劇院首演。就這樣,很多的不利因素和不可思議,但海米爾認為這是一個大好的成功機會,應當牢牢把握。“幸運的是,從《惡魔羅伯特》劇組里出來的我,保持了最好的嗓音狀態。而且我知道,只要我可以稍微休息,如果我沒有神經衰弱睡不著,我的身體也能行。而且,蘇珊·格雷厄姆(Susan Graham),早前與我在圣達菲歌劇院一起演唱過音樂會版的《特洛伊人》,我知道她在大都會歌劇院的演出中將飾演狄多。她就像是我的拉拉隊,我的好幫手。當我不知道去哪里時,只要我看著她深邃的眼睛,她就會告訴我‘讓我們去那邊或‘我們要在這里。但我真的沒時間多思考,我的肩膀是否確實扛起這部演出,我便奔去排練。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但我知道我必須這樣做。”
當被問及在大都會的首演開始前,他的腦中在想些什么。海米爾說:“我記得當我第一次進入后臺,我當時在想:‘我在干什么?我怎么會在這里?一切怎么會發生得這么快?但當我一旦有機會步入舞臺,我就深吸一口氣,就像是去水上樂園的水滑梯或從飛機上跳傘的感覺——沒有時間去擔心,你不得不向前走,然后該發生的就發生了。我沒有理由演不好,我很健康,歌劇院、指揮、所有演職人員和我的同事們都支持我演好這個角色。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我能期望的最好的首演情況。”
然而,壓力并不會消失殆盡。臺上有格雷厄姆的幫襯,海米爾的第二場和第三場演出都得心應手。但第四場演出要通過高保真劇院傳輸技術,對全球即時直播。“導演弗朗西斯卡·贊貝羅(Francesca Zambello)告訴我,在5個半小時的演出中,會有若干臺攝像機等從各個角度對準舞臺,進行直播。這真的是非常巨大的工程,而且這也要求我們有時不得不在臺上看著對方或視線投向某個方位,這都是為了配合攝像機去捕捉那些瞬間。如果我們不這么做,拍攝效果就大打折扣。”
HD視頻播出后,海米爾發現自己的人脈較之前拓展了許多。在演出埃涅阿斯之前,海米爾也想接觸一些同行,但最終他太害羞而沒主動去結識幾個。去年1月,他演出的大都會版《特洛伊人》經高清傳輸后,羅西尼男高音格雷戈里·昆德在雅典演出威爾第的歌劇《西西里晚禱》,海米爾來到后臺,昆德很高興地認出了他。海米爾說,現在他比以前更愿意來到臉譜網等與同行發發消息,聊聊天。
救場演出很難計劃,通常只有一次機會
“在熱身開嗓的時候,我會比當晚舞臺上的演出高三個音。因為在唱這些音域很高的角色時,你的胸聲很難唱高三個音。”有種觀點認為,當下的歌者不再使用純粹的頭聲演唱頭,而是用一種不太洪亮、較輕、更讓人愉悅的嗓音來演唱那些悲傷的高音。柏遼茲、羅西尼、梅耶貝爾和多尼采蒂等都期待這種嗓音。當被問及今天的歌劇觀眾是否除了胸聲用力演唱高音之外,不會接受任何其他歌唱方式時,海米爾說,從某種程度上,確實有這樣的現象。“而且,樂隊的音高比實際人聲要高半音。每件樂器的音量也較以前的演出更響,所以樂團也更響亮。”
在演唱埃涅阿斯的詠嘆調時,有一種處理方式是把音稍微起得低些,普拉西多·多明戈在1983年曾演出過4場,他就是這么做的。或者像本·哈普納在2D。3年大都會歌劇院的演出那樣,把高音c降低些。但人們的確不接受這種演繹方式。“我并沒有就此跟多明戈深入探討過,但我知道,多明戈在1983年演出4場《特洛伊人》后退出了剩余的演出,部分的原因可能就是由于他有如此精彩的演出,但仍有一些觀眾卻說,‘哦,他把音降低了。但對我來說,更高的音或許較好,至少現在是這樣。我的埃涅阿斯更接近尼可萊·蓋達的版本,而不是喬恩·維克斯或本·哈普納,因為后者雖然有更大的嗓門,但音比我低。有些人或許更喜歡他們的嗓音,因為他們的嗓音比我大,是能蓋過樂隊的大號男高音。”
海米爾還將《威廉·退爾》的阿諾德和《西西里晚禱》的亨利加入了自己的保留劇目。這一次,他不必在最后一分鐘臨時救場,而有充分的時間準備演出。當被問及,對于年輕的歌者,遇到最后一分鐘臨時救場的情況有什么建議?他提供了一份日常計劃。“盡可能地休息,以確保盡可能健康。每天留一點時間做自己的工作和練習,因為你不可能像考試臨時抱佛腳那樣,為直播演出或類似的大機遇惡補。”他說,“你要抓住落在你身上的機會,之前你要做好自己的事情。這種救場演出是很難計劃的,你通常只有一次機會。但一旦遇見,就要把握住。因此,你要更勤奮、更嚴謹地對待自己的工作。如果你接到了這樣的救場電話,那就開始祈禱吧。然后休息一下,好好努力,把握住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