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兩難第三方支付

凌云霄

繼此前阿里巴巴和騰訊兩家公司的電商打車軟件大戰之后，3月11日，兩家公司同一天宣布推出“網絡虛擬信用卡”，而且兩家的合作銀行均是中信銀行。

不過3月13日，央行下發緊急文件叫停支付寶、騰訊的虛擬信用卡產品，同時叫停的還有條碼（二維碼）支付等面對面支付服務。

一場第三方支付的“革命”還未開始，央行一紙文書就對其大潑冷水，互聯網金融的迅猛發展接下來會遭遇怎樣的局面？

央行緊急“喊?！?/b>

從“互聯網金融”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時業內的歡欣鼓舞，到阿里巴巴和騰訊雙雙宣布推出虛擬信用卡，再到央行猝不及防的一盆冷水。近日，圍繞著阿里巴巴旗下支付寶、騰訊、虛擬信用卡的種種消息，讓整個金融圈、IT界都熱鬧了起來。

前不久舉行的“兩會”首次將互聯網金融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再加上央行行長周小川力挺互聯網金融的表態，讓支付寶、騰訊等互聯網企業終于揚眉吐氣一番，這意味著互聯網金融的創新在政府層面上正式獲得了認可。此前備受傳統銀行抨擊和指責的互聯網金融企業終于可以松一口氣。

在獲得“正名”之后，支付寶、騰訊這兩家競爭對手迫不及待地宣布推出虛擬信用卡業務，雙方都鉚足了力氣想搶到“首家”的美名。先是3月11日上午，市場傳言稱騰訊將與中信銀行合作推出虛擬信用卡，已進入內測階段，將很快向用戶推出。

當天14時許，支付寶官方聲稱，其與中信銀行合作的首張網絡信用卡將于下周率先在支付寶錢包內亮相，首批100萬張。更有知情者曝料，最早與中信銀行合作網絡信用卡項目的是支付寶，暗指騰訊“截胡”。

到了傍晚時分，騰訊方面的官方確認正式出爐，網絡信用卡首批將發100萬張，比之前傳聞的50萬張增加了一倍。隨后，中信銀行又分別發布了將與騰訊、支付寶合作推出虛擬信用卡的正式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騰訊和支付寶幾乎在同一時間宣布與同一家銀行——中信銀行展開網絡信用卡業務。而此時，各大銀行正被互聯網金融搞得焦頭爛額，紛紛倉促應戰，中信銀行不僅掌握了主動權，更是一箭雙雕，這讓該行股價大幅飆升，3月12日，消息宣布的次日，中信銀行股價漲停，報收5.47元。

但出人意料的是，網絡信用卡這一創新產品僅僅曝光兩天就被央行緊急“喊停”。3月13日，央行緊急下發文件《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司關于暫停支付寶公司線下條碼（二維碼）支付等業務意見的函》，暫停支付寶、騰訊的虛擬信用卡產品，同時暫停的還有條碼（二維碼）支付等面對面支付服務。

隨著3月14日這一消息被曝光，中信銀行股價一度逼近跌停。而即將“臨盆”的虛擬信用卡，則陷入了“預產期”待定的尷尬現實，不得不繼續待在“娘胎”中。

央行“暫?！倍恰敖型！?/b>

虛擬信用卡被緊急“喊停”的消息猶如一記重磅炸彈，市場甚至一度懷疑消息其真實性，因為這與全國“兩會”期間央行高層人士針對互聯網金融發展的支持態度并不相符。

央行支付結算司副司長周金黃對此文件進行了確認，稱央行確實已發文緊急暫停支付寶和騰訊虛擬信用卡業務。但他反復強調此次對虛擬信用卡，央行是“暫停”而非“叫?！?。

對于暫停，央行方面的理由是，線下條碼（二維碼）支付突破了傳統受理終端的業務模式，其風險控制水平直接關系到客戶的信息安全和資金安全。目前，將條碼（二維碼）應用于支付領域有關技術，終端的安全標準尚不明確。相關支付撮合驗證方式的安全性尚存疑問，存在一定的支付風險隱患。

事實上，央行此前對支付寶、騰訊此次面向公眾發網絡虛擬信用卡一事毫不知情，直到看到媒體報道才知道支付寶、騰訊將發行虛擬信用卡產品。

央行人士指出，對于包括二維碼支付、虛擬信用卡在內的創新業務，涉及到不少新的技術、新的流程和新的識別技術，例如風險評估、消費者的識別等，在傳統的規則里是沒有涵蓋到的，央行需要進一步搞清楚。

財經觀察員鄒光祥認為，金融業是高風險和管制最為嚴格的行業，很難想象，居然發生了兩個全新的金融產品沒有報備監管部門的事件。顯然，此次事件暴露出包括支付寶、騰訊、中信銀行在內的市場創新主體與監管部門存在溝通問題。

一位銀行業內人士表示，銀行要發行一款信用卡，照例應按照中國銀監會2011年2號《商業銀行信用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提前一個月向監管部門申請并獲得核準后才能發行。

“央行此次暫停二維碼支付和虛擬信用卡有關業務，完全是從保障消費者權益、防范支付風險出發和考慮的。央行暫停支付寶條碼支付，符合廣大持卡人的利益，符合整個支付產業健康發展的需要?！蹦炽y行信用卡安全中心的風險專家王明揚告訴《中國經貿聚焦》記者。

另外，他還告訴記者，中信銀行和騰訊、阿里巴巴目前計劃的合作模式，突破了在信貸或信用卡審批環節對申請人進行的“三親原則”，即親訪、親簽、親核等規定。

“傳統的信用卡審批較慢，就是因為發卡銀行需要根據申請人提交的材料去做評測，看看申請人是否有還款能力，目前每家銀行的信用卡中心都有一個自己的信用卡評分體系?！蓖趺鲹P解釋，除了申請人收入情況外，甚至婚姻狀況、學歷情況等都會影響到信用卡是否能夠審批，能夠審批多少透支額度。

“但即使銀行對于信用卡審批如此嚴格，信用卡的壞賬率依然持續攀高，每年央行公布的信用卡逾期率都不樂觀，那么審批速度快、不需要提供更多申請資料的虛擬信用卡風險性明顯會更高?！彼嬖V本刊記者。

互聯網理財或受影響

支付寶和騰訊的網絡信用卡雙方都已在不少便利店、商場開展了二維碼支付，這些業務將何去何從？

騰訊方面相關負責人表示，已經在和央行密切溝通，只是需要向央行完成一些報備的工作，公司會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報備的事項，讓一切恢復正常”。隨后，中信銀行也發布公告稱，虛擬信用卡將在制度進一步完善后有序推出。

該銀行內部人士表示，目前中信銀行與騰訊、支付寶兩家公司合作的網絡信用卡產品仍在測試階段，在審批環節上都嚴格按照信用卡審批流程進行，不能將有問題或不安全的信用卡推出面世。中信銀行人士表示不會停止互聯網金融布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虛擬信用卡、二維碼支付被央行暫停之后，又有傳聞稱，央行近日向多家機構下發《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管理辦法》、《手機支付業務發展指導意見》草案，進行意見征求。

“如果該草案內容成為現實，將會限制第三方支付機構的發展，互聯網金融產品將會徹底‘屌絲化。”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教授郭田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如此表示。

《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草案中，引起爭議和關注最多的一條是“個人支付賬戶轉賬單筆金額不得超1000元，同一客戶所有支付賬戶轉賬年累計金額不得超過1萬元。個人支付賬戶單筆消費金額不得超過5000元，同一個人客戶所有支付賬戶消費月累計金額不得超過1萬元，超過額度應通過客戶的銀行賬戶辦理”。

此外，管理辦法指出，支付機構應對轉賬轉入資金進行單獨管理，轉入資金只能用于消費和轉賬轉出，不得向銀行賬戶回提。這意味著，如果該辦法執行，市民通過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機構網購、轉賬將受到極大的限制。

業內人士認為，此舉直接戳中互聯網“寶”類理財產品的軟肋，如若實施將大大降低互聯網系余額管理工具的使用便利性，理財的意義就體現不出來。

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主任、互聯網金融研究員曹磊認為，目前的第三方支付平臺已有龐大的載體量，此舉若實施將“扼殺”一大批網購族以及電商企業，網購市場將受限制。

如今以網絡購物、網絡團購、網絡理財為代表的網絡消費已經滲透于各行各業，央行此舉限制第三方支付的同時，更是限制了網絡經濟市場尤其是互聯網金融的發展，必將會引起眾多消費者及商家的不滿。

業內人士認為，征求意見稿中提到的對第三方轉賬、消費金額進行限制，業務受影響的主要還是支付寶、財付通等有賬戶體系的第三方支付機構，對其他200多家不以賬戶體系業務為主的第三方支付機構的影響較小。

不過，最新消息顯示，劇情已然出現了大逆轉。3月19日，央行召集部分機構和學者座談，并透露《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管理辦法》短時間內不會發布實施。而此前被叫停的虛擬信用卡和二維碼支付將在第三方認證安全后放行。

在創新與監管間找平衡

“為什么被暫停？是監管要跟上創新的腳步，希望金融創新走得慢一點，希望創新的產品能夠做一個風險自測、評價報告、風險預案，然后備案到央行。” 中央財經大學金融法研究所所長、互聯網金融千人會聯合創始人黃震說。

雖然中國銀聯明確表態，央行此次監管只是出于安全等考慮，跟銀聯并沒有太多的關系。但就在多方利益集團博弈的同時，更多人關心的是監管層對于互聯網金融的態度，究竟是扼殺還是降溫？

央行有關互聯網金融發展政策并未趨向保守。央行3月24日表態：“鼓勵互聯網金融發展創新的理念、方向、政策始終沒有改變，也不會改變?！迸c此同時，央行還表示，需要堅持底線思維，加強規范管理。

據了解，由央行牽頭，包括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工信部等多個部委正在加緊制定一份針對互聯網金融的監管辦法，該辦法將采取“負面清單”理念。

“互聯網金融逃不出金融的本質，應持鼓勵創新與風險防控并重態度。”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王紅燕表示。

此次央行緊急暫停虛擬信用卡，銀率網信用卡組分析師華明認為，這無疑是央行面對互聯網金融迅速發展的新形勢所采取的審慎態度，此舉將迫使第三方支付平臺拿出更高標準的安全防范體系，做到防患于未然。

長期來看，對于虛擬信用卡乃至互聯網金融的未來，并非壞事。虛擬信用卡依然是代表了未來發展的趨勢，只是還需要一個逐步完善的時間。

“監管層在出臺互聯網金融產品的管理措施時，應該在創新本身的風險和消費者的利益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如果過度強調風險，就會扼殺掉金融創新，中國金融改革將會靜止不前。” 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認為。

郭田勇直言，互聯網金融能突然間進入公眾視野并大有持續興盛之勢，除了是因為互聯網企業內在具有的創新精神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目前傳統金融業仍然處于壟斷的地位，壓抑了金融創新和客戶體驗，反倒為互聯網金融的興起提供了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