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格林兄弟愛童話

潘小松

紐約Barnes & Noble 2009版《格林童話》的導讀是Jane Yolen寫的，比Norton版注釋本好讀，比Race Point版明了。

Yolen說格林兄弟搜集德國鄉村故事有著崇高的目的。他們加工原始童話材料為的是讓這些故事更符合日耳曼烏托邦的精神：從此以后，“主人公”皆大歡喜。

格林兄弟希望展示“日耳曼通俗文學傳統的光榮偉大”（《格林童話全集》的譯者Jack Zipes的話）。他們還相信，搜集德國民間故事，研究日耳曼語言和風俗，能影響德國人的道德，乃至影響世界。

童年家道中落

格林兄弟出生于“殷實的中產階級”家庭。他們家有仆人打理日常生活。父親是個事業有成的律師，后來當到地方父母官（district magistrate）。母親是卡塞爾地區某議員的女兒。父母生了9個孩子，其中6個活下來了。雅各布（1785年至1863年）居長，威廉（1786年至1859年）居次。他倆就是日后的“格林兄弟”。

兄弟倆十歲十一歲的時候，父親得肺炎死了。幾個星期后，全家人即不得不搬出田園牧歌式的鄉村別墅；同時遣散仆人。從此，格林家開始過緊巴日子。幸虧有親戚幫忙，不至于凍餒。

雅各布此時是家里的頂梁柱。母親因為家道中落情緒低落，幫不上什么忙。雅各布和威廉聰明好學，令人欣慰。

在當地的中學校里，雅各布和威廉同居一室，公用一張書桌，同睡一張床。他倆一天學習時間在12小時左右，像是要證明自己是最好的學生。兄弟倆相差13個月年紀，總是最好的朋友，從不爭吵。倆人約定，即便到了20歲，也還當好兄弟。

時運不濟，還沒離開學校呢，災難又來了。接濟他們家的Zimmer爺爺去世了，家里斷了經濟援助。

在學校四年，雅各布身心俱健；可憐的威廉卻染上猩紅熱和哮喘。結果，他不得不延遲入大學的時間。此后，威廉為病所苦。

盡管有災難有病痛，兄弟倆還是以優異成績畢業。然而，此時他們家的社會地位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倆在大學讀法律；他們得拿到特別分配的名額才行，還得自己承擔讀書的費用，而不是像富家子弟那樣有家里津貼。

吉普斯教授認為，格林兄弟對民間文學的憧憬跟這小康之家中落困頓的經歷相關。他倆開始與拼命干活的勞動人民為伍，認為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員。不再是居高臨下地審視民間生活。

大學棄法從文

雅各布上大學，兄弟倆第一次分離。他打算像父親那樣成為律師；希望懷著責任義務感去鉆研法律，而不僅僅是出于熱愛。他的老師里有一位年輕人叫賽維格尼，與他日后成為終生的朋友。賽維格尼讓雅各布使用自己的藏書，把他帶進中世紀人寫的手稿堆，那里有的是故事。他還介紹雅各布認識自己的妹夫——詩人兼民俗收藏家克萊門斯·布倫塔諾，此人搜集了許多民歌和民間故事。“說賽維格尼改變了雅各布·格林的生活并不夸張。”

威廉哮喘半年后病愈，也上了大學。他也受到賽維格尼和布倫塔諾的影響。格林兄弟著迷于浪漫色彩的文學詩歌，尤其是古老的日耳曼文學。法律學業反在其次了。

1805年1月，賽維格尼在巴黎研究一本關于羅馬法的書。他寫信給雅各布和威廉，請他們來幫忙。在那兒，雅各布抽時間探索了法蘭西國立圖書館藏的日耳曼中世紀手稿。他在巴黎呆了九個月，那一時期的工作成了他日后的研究范式。

格林兄弟仍然缺錢。雅各布不待學業完成，就在Cassel戰爭學院里找了份枯燥的工作。與此同時，威廉拿了學位；接著是找不到工作。母親52歲上去世。格林兄弟承擔了年幼弟妹的撫養職責。錢無多而心情又悲傷。

1808年，情況好轉。雅各布弄了份威斯特法利亞王室圖書館館長的差事。這活不難，雅各布有時間研究民間文學和民俗。此王意外任命他為國務督察（auditor of the Council of State）；雅各布平步青云，再無經濟上的困頓。

這一切并不意味著人生完美無缺。威廉的健康惡化；不能再干活掙錢了。他自己開始研究北歐文學，還贏得了聲譽。

格林兄弟就這樣研究著民間文學和古代文學，是小有名聲的學者。即便發表文字，也悄無聲息。他倆自學了古英語、古北歐語言、古丹麥語、古高地日耳曼語，甚至梵文；為的就是閱讀原著。這些離母親期望的律師生涯很遙遠。此時，他們居住的德國的一隅被法國人占領著呢。格林兄弟做著往昔日耳曼榮光的美夢。

故事變成童話

格林兄弟的寫作并不始于日耳曼民間故事。雅各布曾寫過一篇關于日耳曼行吟詩人的論文；威廉寫過關于丹麥民間童話故事的專著。雅各布還寫過開拓性質的《日耳曼語言歷史》。兄弟倆翻譯過東西，也研究過東西，還寫了些文章；此外，他倆沒有中斷中世紀研究。

威廉編譯過《古丹麥英雄歌謠和童話》，研究過蘇格蘭民謠。布倫塔諾和阿尼姆關于古代歌謠的書《少年的神奇號角》以及《冰島埃達》的譯文，格林兄弟都是有貢獻的。

有三樣東西使格林童話家喻戶曉。其一，《少年的神奇號角》大獲成功。其二，日耳曼童話《漁夫和他的妻子》和《杜松樹》出版。這兩個故事的整理者菲利普·奧托·榮格敦促學者搜集更多的民間故事。此議合了格林兄弟的心思。其三，布倫塔諾編譯民間文學太不嚴謹；格林兄弟打算另起爐灶。1806年，兄弟倆開始動手。

1812年圣誕節，《格林童話》的第一個本子出版，題為“兒童的以及在家里讀的故事”。這書里既有故事也有注解。因為，一開始并不從兒童讀者著眼。吉普斯教授說：毋寧說這書“是挖掘日耳曼人自然詩歌的宏大計劃的一部分”。

格林兄弟是如何搜集故事的？近年人們才恍然大悟。不錯，格林兄弟是在記錄人們所講的故事。不過，給他們講故事的人出生高貴，并非日耳曼的農民。他們聽到的故事也許來自保姆仆人。但格林兄弟并沒有機會聽保姆仆人的故事，因為大人不允許。因此，故事的來源部分要從文獻里找。再者，有些講故事的人根本不是德國人。也許是法國某胡格諾教徒；被迫害，逃離法國了。還有些故事直接來源于古老的手稿。“日耳曼農民故事只是格林兄弟雷達屏幕上的一個閃光點。”

格林兄弟經常邀請講故事的人——大抵是女人——到家里來，大聲講那些故事。兄弟倆忙著記錄。威廉日后還娶了其中一位講故事的人Dortchen Wild。他倆生育了三個子女。雅各布一生未娶。

格林兄弟留下的筆記里有成百的故事；這些東西并非都是成品。有的只是片斷；或者沒有結局。筆記中許多內容是現有格林童話的不同版本。整理成的格林童話則經過文學加工，故事更完滿而符合道德規范。格林兄弟刪除了色情內容。1819年往后，威廉有意識地編輯《格林童話》，使之適合兒童閱讀。從此，《格林童話》不脛而走，成為《圣經》般暢銷的書籍。

插畫錦上添花

Jane Yolen說：拉坎的插圖妙在他的線條無懈可擊；他的畫引人入勝；他筆下的人物栩栩如生。他的人物無論置身大自然還是在房間里，都很令人難忘。他很能裝飾畫面，也很能勾勒戲劇場景。他是童話世界的主宰畫家。他自己日記里說，假如不是在插圖上虛擲光陰，他會在油畫領域出彩的。

E.V.盧卡斯稱拉坎（Arthur Rackham）的畫 “典雅而怪誕”——一眼即能辨認：卷曲的樹、老仙女的巫樣皺紋、透明的翅膀如銹跡斑斑的玻璃，人物的豐富表情，都是地球這方的韻味。

拉坎1867年生于倫敦，家境普通。小的時候，夜里把紙筆偷偷帶進臥室，直畫到眼睛看不見東西。他的寶貝東西之一是一本帶插圖的《天方夜譚》：“我的忠實朋友”。此外還有一先令的畫彩盒。父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他有繪畫天才，于是帶他去大英博物館和國立歷史博物館，讓他在那里盡情描摹。亞瑟的藝術觀形成也許還得益于他家對過的一所舊房子：里面有3英畝半的園子；園子里有很多稀有樹種。拉坎成長期間在園子里盤桓繪畫。

16歲就輟常規學校；拉坎在一所夜校學畫畫；白天則在保險公司工作。此間，他在皇家美術學院的畫展上展示自己的作品。倫敦地區出版許多雜志，拉坎便給雜志配插圖。他日后以插圖出名，但開始只是零敲碎打。離開保險公司后，拉坎去了一家報紙。他在報社里的角色猶如后來的攝影新聞記者。他對事件進行的素描繪畫生動活潑、觀察敏銳。再后來進了一家大報社叫Westminster Budget；同時得到一本書的插圖稿約。

1897年，拉坎30歲，還是以繪畫新聞、畫風景肖像、偶爾畫插圖為生：“差堪糊口，乏味得很。”

就在這期間，他創作了一些了不起的畫作，其中包括《亞瑟王之死》、《李迫大夢》和《格利佛游記》的插圖。1900年，拉坎開始給格林童話插圖……我們于是看到這些精美的充滿想像力的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