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李自成究竟魂歸何處

莫曉

1644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大明王朝滅亡，崇禎帝朱由檢自縊于煤山之上。

李自成在攻陷北京之后，以為大功告成，可以坐享天下了，便忙于修建宮室，搜羅美女，對明朝的官員進行追贓。他們沒有及時追剿依然據有江南的幾十萬明軍，也忽視了重兵在握的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在追贓的過程中竟迫得吳三桂的父親吳襄自殺，義軍大將劉宗敏甚至搶了吳三桂的寵妾陳圓圓，致使吳三桂一怒之下投降多爾袞，大開城門引清兵入關。

1645年，在清朝鐵騎和明朝降兵的合擊圍堵之下，李自成率軍一路南撤，轉戰至湖北九宮山一帶。而撲朔迷離的是，李自成到達九宮山后，突然失去了蹤跡。幾十萬大順軍也像人間蒸發似的，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有關李自成的下落，幾百年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其死地和終年的說法多達近20種，涉及湖北、湖南、貴州、廣西、廣州、甘肅等多個省、區、市。清末至上世紀中葉，李自成死于湖北通城縣九宮山之說，一直占著上風。

1955年，通城縣重修當地李自成墓，郭沫若親題墓碑。可墓成后不久，就遭湖北通山縣一位教師質疑，他認為，湖北通山縣九宮山才是李自成歸宿，原因是當地程氏族譜中有“程九伯殺死李自成”的記述。這一學說很快得到許多學者支持，連郭沫若也改變觀點，聲明注銷原題詞，并遷移墓碑。1988年，通山縣九宮山李自成墓被列為全國文物保護單位。

但權威支持和官方的肯定，并沒有平息相關的爭論。相反，李自成兵敗禪隱湖南石門縣夾山寺，變身奉天玉大和尚之說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支持。1992年，石門縣對奉天玉大和尚墓進行重修，改名“闖王陵”。一個李自成，三處“闖王陵”，誰真誰假？

李自成是否死于九宮山

明清兩朝包括《明史》在內的官方歷史文獻以及諸多私家著述，大都對李自成的人生結局記載為兵敗九宮山，最終被當地鄉勇圍困，死于亂軍之中。這種說法來源主要有四：一是當時清朝靖遠大將軍阿濟格給清廷的奏報。阿濟格在奏報中說：李自成兵盡力盡，僅帶親信20人，竄入九宮山中，被村民圍困，無法脫逃，自縊而死。他派人前去驗尸，而尸體已經腐爛，無法辨認。二是南明王朝駐湘將領兵部尚書何騰蛟給南明唐王的報告。何騰蛟稱，自己的部眾將李自成斬于九宮山下，只是丟了首級。三是據《通山縣志》：“ （程）九伯聚眾殺賊首于小源口”，認為李自成被當地鄉勇程九伯殺害。四是據《程氏宗譜》關于程九伯的記載：“順治元年甲申剿闖賊李延于牛跡嶺下。”

但是，這幾種說法似乎都存在模糊之處。阿濟格和何騰蛟的奏報，一個說李自成的尸體“尸朽莫辨”，另一個則稱尸體無頭，也就是說兩位將領都只是根據別人的報告臆斷為李自成，這顯然沒有足夠的可信度。而《程氏宗譜》記載的是“剿闖賊李延于牛跡嶺下”，且程九伯還把首級、珠盔、龍袍獻給了清廷委任的湖廣總督佟軍門，只是，金印龍袍上寫的都是“李延”。那么李延又是誰？他和李自成會不會是同一個人？然而，在查閱了《米脂縣志》《延安府志》等李自成家鄉的史料后，發現記載李自成乳名和名字的說法很多，卻唯獨沒有“延”字。且走字旁為李自成子侄一輩的字輩，李自成怎會拿來為己所用？

迷霧再一次籠罩著九宮山，那個曾經威名赫赫的李闖王，如果沒有兵敗被殺于此，他又可能前往何處？

夾山寺奉天玉大和尚墓葬

1981年元月，湖南省石門縣考古工作者在當地夾山寺偶然發現了一座古墓，其墓葬形制讓他們迷惑不解：這種葬俗與本地葬俗迥然不同。接下來出土的碑刻再一次引起考古學家的注意，這是一塊名為《中興夾山祖庭私律奉天玉大和尚塔銘》的石碑，通過碑文，他們第一次獲知了墓主人的身份：第一，這個和尚是順治九年（1652）來到夾山的；第二，他的弟子門徒有數千之眾，不是一般的和尚。

此后，考古人員又在墓穴中發掘出了一只白底青花瓷壇。瓷壇做工細膩，釉面竟然裝飾有麒麟和鳳凰的圖案。

1992年9月，在重修夾山寺大悲殿的時候，維修工人在大殿中部地基里突然又發現了一個刻著“敕印”二字的石龜。“敕”是皇帝專用的一個名詞。據鑒定，這個石龜也是明末清初的東西。查閱夾山寺歷史的記載，當時唯有奉天玉大和尚德高望重，門下有弟子門徒數千之眾。看來，這個石龜只有奉天玉大和尚才能領受。一個和尚竟然運用了皇帝的做法，代表皇權的敕印卻埋在大雄寶殿的中央，這個和尚究竟是何種身份？

更為讓人驚嘆的是，1994年2月，石門附近的一個農民在挖菜窖時偶然挖到一塊明末清初的銅牌，上面寫著“奉天玉詔”四個字。“詔”歷來是皇帝專用，奉天玉大和尚竟然用“詔”！

種種跡象表明，奉天玉大和尚極有可能就是闖王李自成。崇禎十六年（1643），李自成在起義過程中，曾經自稱“奉天倡義大元帥”，與奉天法號相合；此外，敕印、“奉天玉詔”銅牌均屬皇帝專用，暗合李自成大順皇帝的身份。另外，奉天玉墓葬違背僧規卻以陜北民俗埋葬，而李自成的家鄉就在陜北米脂縣。也許李自成并沒有死在九宮山，而是出家為僧了。

在隨后的幾年中，夾山附近的石門縣、臨澧縣、澧縣等地又相繼發現了“永昌通寶”銅幣和鑄有“西安·王”字樣的銅質馬鈴以及刻有“永昌”字樣的折扇扇骨。讓人驚異的還有另外一個事實：臨澧的蔣家有許多傳世的文物，包括香爐、酒杯、玉雕等很多珍貴的玉器，經鑒定均為明末清初的器物。這些工藝超群、價值連城的寶物集中在夾山附近被發現，不能不讓人懷疑它的來路。據《蔣氏宗譜》與《安福縣志·人物》記載：明清之際戰亂時，臨澧蔣家的蔣玉卿從山中拾來一個孩子，起名蔣其魁，并將他撫養成人。而相傳此子即李自成幼子。當代著名作家丁玲即為臨澧蔣氏一脈，據說正是李自成的后人。

就在這看似水到渠成的推論背后，卻又有著諸多無法解釋的疑點，首先就是關于奉天玉大和尚從何處抵達夾山以及抵達的時間。一種說法是奉天玉大和尚是順治九年到的夾山，可是從順治二年（1645）五月起，歷史上就沒有李自成的記載了，那么這中間幾年他到哪里去了？另據說奉天玉和尚與當地官員的交往極為密切，這顯然與他的身份有些不符。因為李自成為陜北口音，當時還瞎了一只眼睛，這樣的相貌特征不可能不引起官員的警覺。

闖王之死新說尚待驗證

近幾年，關于李自成歸宿之謎又有了一些新觀點。有考古學者提出“李自成歸隱甘肅榆中縣青城古鎮”之說，并在青城鎮葦子灣村一戶人家發現了一本抄修于康熙三年（1664）的《李氏家譜》，其中對李氏族人逃難青城有明確記載，且至今當地李氏都以李自成后人自居，并有墳墓為證。

但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有待找到更有說服力的證據。李自成魂歸何處至今仍然是一宗歷史懸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