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亞飛 寧菊慧
摘要:近年來辛夷塢的小說廣受青年群體青睞,原因除了趙薇翻拍其《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更多的是因為作者筆下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以及獨特的兩性相處模式。辛夷塢筆下的女性有一種堅強、執拗的品格,使其作品格外吸引讀者。相對于作品中女性的強勢個性,辛夷塢所塑造的男性則顯得被動亦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文靜自卑氣質。兩性性格懸殊導致兩性相處模式的勢均力敵甚至說是女強男弱,而這正是辛夷塢小說的迷人之處。
關鍵詞:短篇小說 底層文學 廣東
在網絡青春小說風靡的時代,辛夷塢是不可忽略的作家,她的筆法流暢、語言詼諧幽默、人物形象鮮明,作品能抓住青春的個性,往往能撩動讀者感嘆青春遺憾之心,也總能使讀者從中找到共鳴。她的代表作《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被趙薇改編成電影,掀起了一股青春懷舊浪潮,足可見其功力之深。從一定意義上來講,辛夷塢的創作具有一定的類型化,存在著人物形象大同小異的情況,在她的筆下,女性人物性格一如既往地具有叛逆的男性氣質,而男性人物具有乖巧溫順的女性氣質,性格的錯位以及相處模式的顛覆增添了作品的魅力。在此后的作品《我在回憶里等你》《山月不知心底事》《原來你還在這里》《晨昏》《許我向你看》等作品中都可看到《致青春》的影子。
一、叛逆執拗的女性形象
辛夷塢筆下的女性人物,多具有叛逆執拗的性格,呈現出步A21世紀以后具有獨立人格的青年女性形象,她們都擺脫了傳統女性的束縛,渴望愛情并且勇敢地追求愛情,不懼世俗眼光特立獨行,擺脫社會生存處境,追求自我獨立。《致青春》里被稱為“玉面小飛龍”的鄭微,豁達開朗、大大咧咧,為追求兒時暗戀的林靜而考上同一城市的大學。在林靜出國后又陰差陽錯喜歡上出身貧寒的陳孝正,并展開瘋狂的追求,經過一系列的死纏爛打,終于抱得帥哥歸,辛夷塢以女性視角假想一個具有男性陽剛氣質的女性形象。陳孝正為爭取出國名額拋棄她時,她便明白愛別人首先要愛自己,畢業后成為一個現代職場女性。若干年后,面對陳孝正與林靜的追求,她選擇了林靜。《致青春》呈現鄭微從執拗具有男孩子氣的女孩蛻變成具有獨立人格的現代女性,高調凸出女性獨立人格。《晨昏》中的顧止安與傳統文靜可愛懂事的女孩形象相去甚遠,從小就調皮搗蛋,頑皮得像個小土匪,后來又與家庭決裂,獨自到陌生的城市生存。“她就是一只永不停歇的鳥,在無止境的黃昏里飛翔,直到筋疲力盡那一刻才會墜地”。《山月不知心底事》里的向遠撐起整個企業,置出軌的丈夫于死地;向遠的精明、果敢比起男性,有過之而無不及。同樣《我在回憶里等你》的司徒塊亦是一樣敢愛敢恨,我行我素,愛就愛到不顧一切;她愛姚起云就不顧家人的阻撓,世俗的流言;她恨也恨到刻骨銘心,從不給原諒的機會,一出國就是七年,躲避曾經的是是非非。《原來你還在這里》的蘇韻錦不愿受程錚的光環庇護,堅持找工作,獨自撐起自己的日常開銷,不做依附于富豪的金絲鳥。蘇韻錦自尊、自強的性格,無不體現她強烈的女性意識。作者塑造女性面對愛情的狂熱、冷靜與集體逃離,不但是女性青春無畏的表象,更是剝離女性性別弱勢,以全新的姿態試圖尋找女性另一種存在的可能。每個女性心中都有想象的自我,包括自我男性氣質的偽造,希望像男性那樣自由放浪、個性張揚、不羈放縱,所以鄭微、顧止安、司徒塊等人都有向往自由、敢愛敢恨、無懼無畏的精神。
作者在突出女性執拗、叛逆、男孩子氣的同時,也塑造了一批與傳統觀念相符的女性作為對比,她們一動一靜仿佛火山與冰山。大大咧咧、無所畏懼的鄭微與默默付出、面對男友出軌仍深愛的阮莞,叛逆、不安分的顧止安與溫柔如水、事事為他人著想的顧止怡,敢愛敢恨、滿腔義氣的司徒塊與自卑隱忍的譚少城;在鮮明的對比面前,作者明顯是傾向于代表著生命覺醒的前者。因此作為傳統女性形象代表的配角們大都在時代的洪流下消逝,阮莞車禍而亡、顧止怡車禍致殘、譚少城陷入無愛的婚嫻。鄭微、顧止安、司徒塊等都是執拗叛逆的青春少女形象,她們與眾不同的性格特點或許與辛夷塢本人的性格相關——熱愛文學,毅然辭去令人欽羨的國企工作。作者的果敢決絕與作品中的女性不差分毫。她們都擁有現代女性的獨立人格,體現著作為生命個性的覺醒。
二、文靜自卑的男性形象
相對于女性性格的個性鮮明,作者筆下的男性則是偏向于陰柔、自卑。作為女性,作者在塑造女性人物時會比較得心應手,塑造男性人物時則更多的會沾染上女性陰柔的氣質,不自覺地弱化男性存在。個性鮮明的女性是為了擺脫社會他者的生態處境,具有文靜乖巧性格的男性則是對傳統的隱形對抗。作者筆下的男性大多是出身貧寒但努力向上,寄人籬下又積極進取,在復雜的生活中自卑又自尊的矛盾集合體。《我在回憶里等你》中的姚起云出身貧寒,父親早逝,被司徒塊的父親收養為義子;寄人籬下的他過得小心翼翼,對司徒塊的父母唯命是從,聽話乖巧,替司徒塊父母照顧司徒塊,監督司徒塊,幫忙管理司徒家的公司。作品中常常捕寫他的自卑、局促、討好,當然這些局促與討好都是源于自卑,所以沒有底氣去發聲。他盡力去討好司徒夫婦,融入這個與他原生家庭懸殊的家庭,甚至在愛上養父的女兒時都沒有底氣告知司徒夫婦。因為自卑,他乖巧聽話;亦是因為自卑,他選擇站在出身與他一樣貧寒的譚少城身邊,成為壓倒司徒塊的最后一根稻草。等到司徒塊從國外歸來,他仍然不敢直視司徒塊,他始終低到塵埃里,那種與生俱來的自卑已經深深扎根,因此他沒有勇氣去坦白。同時因為自卑,在與高高在上的司徒塊相對時找不到成就感,在與其出身類似的譚少城身上找到了,他們惺惺相惜、隱隱生情。自卑導致他唯命是從、優柔寡斷,從來不敢表達對司徒的愛。當聲名狼藉的司徒塊從國外歸來,他認為能配得起司徒塊的時候仍然是司徒夫婦征求他的意見,他仍默不作聲表示同意。也是因為他的自卑、優柔寡斷讓他與司徒塊回不到過去。《致青春》里陳孝正雖然非常優秀,但擺脫不了敏感自尊、自卑刻板的心理,被動接受鄭微的愛,為爭取出國留學的名額他舍弁鄭微。《晨昏》里的紀廷家庭優渥,成績優秀,文靜乖巧,從小就是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紀廷從小到大都是聽從家里的安排,家里替他選中學、大學,甚至所聽的磁帶都聽從母親的安排。在父母的“一切為他好”的說辭下,他沒有反抗,沒有選擇的權利,最終失去了顧止安。他就是一只被困在籠中的鳥,所有的啼唱都為博人一笑。姚起云、陳孝正、紀廷都是作者塑造的卑微的男性想象,在女性豁達、決絕的反襯下顯得優柔寡斷、氣質陰柔。辛夷塢將男性形象低調化處理,從側面表達現代女性人格的獨立以及對傳統夫權的反抗。青春是成長的關鍵階段,也是人格形成的重要階段,在青春期中男女的性別意識則更加凸顯。作者在青春期階段硬化女性的男性氣質,軟化男性的性別特點,造成一種錯位,無不體現了作者對兩性性別氣質的探索與創新以及兩性之間的博弈。與其說文靜自卑的男性性格是由于家庭出身與教育造成的,不如說是作者對現實社會權力的轉移,正是由于男性本身的性格缺陷才導致愛情悲劇的發生。女性創作視角下,男性屈居次位,他們都只是女性成長的一個階段,有多少的海誓山盟就有多少對自我的認知。
三、女強男弱的兩性相處模式
作者通過對兩性形象塑造,書寫獨特的兩性相處模式,多為女強男弱或者勢均力敵的模式。這種模式是女性主義的凸顯,區別于網絡流行的女性“傻白甜”、男性“霸道總裁”的男強女弱。性格豁達倔強的鄭微不顧一切地主動追求自卑敏感的陳孝正,為他唱歌、制造偶遇,而陳孝正則更像傳統忸怩含羞的女性,在經過一番權衡之后接納鄭微。在感情上鄭微始終都占據主動地位,掌握主動權,她是感情上的強勢者。無畏沖動的顧止安與文靜乖巧的紀廷,則是顧止安在前面跑、紀廷在后面追;在感情的博弈上,顧止安占盡上風。而豪爽義氣的豪門千金司徒塊對愛情從來都是主動出擊,不管是原來家境相當的連泉還是之后的姚起云,她都是敢愛敢恨。但是謹慎小心的姚起云的貧苦家庭出身與寄人籬下的家庭地位,都使他在地位上與感情上處于弱勢地位。男女主人公性格都是一強一弱的互補模式,這可以看作是作者的一次有意義的嘗試。首先作者設置女強男弱的相處模式,給讀者制造許多矛盾沖突,二者的博弈、插科打諢,讓小說趣味橫生,增加了小說的趣味性。鄭微與陳孝正的追逐戲、司徒塊與姚起云的拌嘴,都使作品呈現“暖傷”氣質。同時一強一弱亦是故事的沖突高潮,陳孝正的敏感自卑使他選擇出國,同樣姚起云低微的姿態讓故事往后延續。
雖然已經步A21世紀,但是男性文化約束仍然根深蒂同,女性仍然處于“他者”的弱勢地位。辛夷塢用文字反抗現實,以女強男弱或勢均力敵的兩性相處模式表達女性對世俗倫理、男性中心主義等觀念的蔑視,作者試圖削弱男性話語權,建立女性獨立話語體系,喚起女性的主體意識,進行女性的價值重估。辛夷塢直接拋棄傳統夫為妻綱的兩性相處模式,拒絕社會兩性的角色定位,顛覆傳統認知的兩性地位。
縱觀辛夷塢的小說可以發現,她陷入模式化與類型化的創作模式,主角的形象設置大同小異,在顧止安、司徒塊身上有鄭微敢作敢當的影子,陳孝正、姚起云是底層的農村青年向上奮進的代表,譚少城、黎維娟亦是為扎根大城市而犧牲婚嫻的典型。后期人物形象不及《致青春》有力飽滿,而且情節的發展也略顯牽強,表現出為沖突而沖突,兩性問的對話經常是為了取悅讀者而無厘頭,作品漸漸向商業化模式方向運行,其后的作品沒有超越《致青春》之作。
四、結語
辛夷塢懷抱著愛與希望創作,寫盡青春傷中帶暖的特點,為當代青春小說創作提供一種審美范式。小說人物形象鮮明,愛憎分明的女性搭配自卑柔弱的男性,書寫強弱不平等的兩性相處模式,彰顯新時期獨立自強的新女性形象;同時對傳統夫權進行隱約批判,使作品具有了思想深度,在一批網絡小說中脫穎而出。但也應避免小說創作落入窠臼,如此方可走得更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