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人兒
巴奶奶
巴奶奶美,美得一塵不染。
巴奶奶的頭發漆黑、光亮,并且散發出一股桂花油的香氣。一個大大的發髻高綰在腦后,皮膚白皙,嘴角上翹,細密的皺紋里透出一種高貴。她身體里透露的驕傲,讓穿在她身上的一套小翻領、藏藍色的毛嗶嘰西裝彰顯得富貴而高雅。這個高個子的回民老太太,褲縫筆直,刀削一般,一雙淺口半高跟皮鞋黑而且亮。頭齊腳俏,應該說的是巴奶奶。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全中國人民可以用幾個單調的色系來形容統一的審美:藍、綠、黑、灰。面料當然是純棉布的,柔軟易洗,也易破。而巴奶奶的一身藏藍色毛嗶嘰套裝,無疑會讓好事的人們猜測她的出身:她一定是地主;她一定是資本家;總之,她一定是地富反壞右,否則她怎么會有那么高級的衣服,還佩戴著一副金閃閃的耳環!
小孩子是喜歡湊熱鬧的,尤其喜歡幻想的我。大人們茶余飯后議論著巴奶奶,我的在場,一個小孩子的在場,大人們是不大注意的,似乎認為小孩子不懂得什么,不大會引起警覺,甚至不避諱正在談論的話題。而一個小孩子對世界最初的記憶,大多是在玩耍中聽到的。
我偷聽著巴奶奶的故事。有一段時間我對巴奶奶好奇得幾近瘋狂,為了能夠見到巴奶奶,我時常在小供應站附近故意玩耍。終于有一天機會來了,我在小供應站里買了一塊黑糖球,正美滋滋地在一個大鐵爐上用一根小木棍粘成把把糖的時候,巴奶奶進來了。我的眼睛緊跟著巴奶奶,她果然不同凡響,等我回過神來,黑糖球已經化掉了一半,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糖的味道。多年以后,這便成了巴奶奶的味道。只要我想起巴奶奶,空氣中便飄過一陣糖的香甜。
我試著靠近巴奶奶,因為大人們說巴奶奶瘋了,講她的故事時也叫她巴瘋子。但是我看到的巴奶奶很干凈,頭發亮亮的,綰著大大的發髫,圓口黑皮鞋竟然還有一點小高跟。巴奶奶是靚麗的,這個老太太就是在現在出現也會產生圍觀效應。
我穿著媽媽剪裁的粉花布衣,大而明亮的眼睛掛在一張瘦瘦的臉上,可以想象抬頭看巴奶奶的時候是懵懂的、可愛的,眼睛一定也閃爍著光芒,因為巴奶奶沒有反感我。我一點一點地靠近她,她頭上飄著桂花油的香氣,手指白皙,伸出手接過幾樣生活必需品。她的神態是自然的,和氣的,白凈的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之后,服務員故意逗她講話,她便開始了小聲的低語:
“首長的警務員要來接我了!”
之后,巴奶奶掀起小供應站的藍布門簾,目光遠遠地投向了一列正從高高的鐵軌上行駛而過的火車。
巴爺爺
大胡子的巴爺爺,花白的胡須很長,寬闊的臉膛,不大像中國人。
小時候,小孩子對大人的稱呼是不大在意的,只要知道一個家庭里男主人的姓氏就可以了:巴爺爺姓巴,那么他的老伴我們一定稱作巴奶奶。
巴爺爺胖胖的,笑起來很溫暖,因此,我們小孩子很喜歡他,經常圍著巴爺爺轉來轉去。秋天的時候巴爺爺會打沙棗給一群小孩子。圍著巴爺爺胖胖的身體和一棵大沙棗樹搶沙棗吃,那是秋天的快樂。
巴爺爺在一所公寓里看大門。這個公寓里種著許多沙棗樹,很多年的秋天,巴爺爺都會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幫我們打沙棗,一群小孩子在地下瘋搶著落地的沙棗,而胖胖的巴爺爺,站在高大的沙棗樹下揮動著一根小竹竿的樣子,現在怎么想都像《三套車》里的人物,長長的胡須透著男人氣勢,胖胖的身體無疑是寬廣、厚愛的標志。小時候,我覺得巴爺爺是最好的人,特別是沙棗成熟的秋天。
而等我長大了,成熟了,我覺得巴爺爺的好是因為巴奶奶。
巴奶奶說著瘋話的時候,圍著看熱鬧的人會越來越多,而巴爺爺總是站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巴奶奶,那神情像看著自己玩耍的女兒,充滿了愛憐和寬容。
夏爺爺
夏爺爺是南京人,老伴去世得早,一個人拉扯大了女兒和兒子。年老以后就跟著兒子過日子,這是中國人的一種老傳統,兒子養老。夏爺爺的女兒從南京來接夏爺爺,夏爺爺都沒有回去。
夏爺爺穿銀灰色的長袍,洗得很干凈,已經褪掉了幾分顏色。灰白色的胡須長長地垂掛在長衫的對大襟上:一位矍鑠的老人。
夏爺爺喜歡躺在一把竹編的躺椅上,半斜著身子看一張報。正午的陽光很好,正是小孩子們上學的時間,我們走過這位八十歲的老人,總要好奇地叫上一聲“夏爺爺”,因為他竟然能讀報紙!夏爺爺讀報紙時拿著一個放大鏡,有人叫他的時候,他會瞇縫著一雙笑起來的小眼睛,連連說“好,好”,長長的花白胡須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我似乎更熟悉一點夏爺爺,因為夏爺爺是我姥爺的朋友。姥爺從東北來西北,出門遛彎先交上了夏爺爺這個朋友。兩位老人在一起,自然是一道風景:夏爺爺灰白長衫,灰白胡須,手持一根手杖;姥爺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黑對襟外衣里揣著一只老式懷表,黑褲,綁腿帶。兩位老人都抽煙,一人各持一根龍頭煙斗,慢慢地續著煙絲,舉止處處彰顯著風骨。
夏爺爺的兒媳婦很厲害,長一臉的小雀斑。她不喜歡夏爺爺,因而在吃上盡量卡死,在語言上盡量尖刻。夏爺爺是知書達禮之人,不會跟一個婦道人家一般見識。有一回,他蹣跚回家,正巧遇上兒子一家在吃一只雞,老人拿了老花鏡就走了,夜晚手書一副對聯貼在他居住的小門上,兒子看后自感慚愧。
夏爺爺的孫女在上班的路上被一輛自行車撞了一下,摔倒在地,頭恰巧磕在一個小石子上,腦子里面便積了血,送進醫院也沒能救回一條生命。夏爺爺自是悲傷,恨自己不能代替了孫女,一把年紀了,死也是值了,偏偏是花季的少女。從此夏爺爺的日子更是難上加難。老話里說,老人太老不死,會克子孫。偏偏他的兒媳婦信了這個邪。
夏爺爺受了很多的責難是確信無疑的了。后來我們搬了家,只聽說夏爺爺是死在醫院里的,感冒,去打針,突然就過去了,人坐在一張比平常凳子高一點的打針凳上,突然倒下去……夏爺爺終年八十五歲。夏爺爺的死正應了當下的話,所謂活好,死好。夏爺爺是死得好的一種吧,最終沒有經受疾病的痛苦折磨。
馬婆婆
馬婆婆講吳儂軟語。我們小孩子大多聽不明白幾個字。
馬婆婆的背駝得太厲害了,幾乎和腿成九十度的直角。她從早到晚拄著一根木棍,不停地翻弄著垃圾,撿一根根的小木柴、廢舊的紙張,挎著的竹籃撿得滿滿的,拎幾步歇一歇。一張臉盡力地向上抬著,卻永遠也看不見天空。
我幫馬婆婆拎過竹籃,不是想做好事,而是因為從小腿部受傷,體恤艱難的行走之苦,因為同情自己,也便同情了老弱者。放學的路上碰見馬婆婆,就幫她把竹籃拎到她住的后院,她兒子在正房后面給她搭建的一個小房子。
馬婆婆撿了好多的木柴和廢紙,堆得高高的,像一座小山,而馬婆婆還在撿。我問馬婆婆撿這么多廢紙、木材,已經碼不下了,干嗎還撿?馬婆婆說走不動的時候用。而這小山高的木柴和廢紙還高高的時候,馬婆婆卻死了。
馬婆婆是死在床上的,她當廚師的兒子,披麻戴孝,做最后的孝子。
出殯那天,馬婆婆的胖兒子和他很土氣的老婆披掛著白布。胖兒子摔碎了瓦盆,便率領著他的孩子們,抬著棺材,去埋馬婆婆了。之前哭得甚是凄惶,哭聲驚動了左鄰右舍,看熱鬧的送葬的圍了許多人,小孩子們一路尾隨著,走出巷子,走上大路,走到了山根下。
馬婆婆的墓地選在了一座山坡上。下葬的時候,我站在坡上更高一點的位置看著她黑胖胖的兒子哭得驚天動地,棺材下到墓坑里,第一鏟土埋下的時候,馬家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達到高潮,讓知道底細的人悄悄議論:馬家兒子這是良心自責呢。馬家兒子對馬婆婆不好,這是人所共知的。而我心里卻一直高高地碼著馬婆婆那堆小山似的木柴。
馬婆婆被孝子賢孫們安葬在向陽的山坡上了。
墓地被一大堆土堆出一個大大的窩窩頭之后,看熱鬧的人也開始下山了。我順手在埋馬婆婆的山頂采了一朵花,一同去看熱鬧的春香說,那是死人骨朵,是用死人的肥灌大的,我不信。她說,有一股臭味,我聞了聞,果真有一股臭味,使勁一扔,便扔在了馬婆婆的墳堆上了……
耿爺爺和耿奶奶
耿奶奶濃眉大眼,抽長煙袋。咳嗽聲粗壯,不時翻過墻來,不了解的,一準認為是耿爺爺。而耿爺爺卻眉清目秀,面目清白,常穿一身筆挺的中山裝。
記得小時候鄰里關系甚好,東家炒菜,缺鹽少醬油的,打發了小孩子到西家去借,一眨眼的工夫,就放在了鍋里。而那貧窮的年代,有幾個大小伙子的人家,常常這個月才過了一半,糧食就不夠吃了,借了糧本去買糧的,買油的,說好了下個月還,下個月剛還上了又借的,有的是。而大家都不太在乎,越是窮,越大方,做了好吃的,烙了放了一點油的油餅,總是東家送點,西家嘗點,其樂融融。
而耿爺爺和耿奶奶家的黑木門總是干干凈凈,關得嚴嚴的,從來沒有被人敲響過。耿爺爺倒很隨和,有時笑笑地和人打招呼,耿奶奶只和房頭的一個沈姓人家有一點交往,小孩子見了她也不叫,她總是身板直直的,臉黑黑的,一個人出來進去,偶爾還會咳嗽出聲來。
耿爺爺喜歡起早,早早地去房頭前面的小樹林里走走,有小孩子看到耿爺爺撿到過小樹林里的雞蛋。因此,小孩子就對耿爺爺十分地在意,總想著他會撿了丟蛋雞丟的蛋回來。
我家和耿爺爺耿奶奶的家一墻之隔,耿奶奶不與人交往,她家又沒有小孩子出出進進,這極大地激發了我的好奇心。我時常爬上我們家自己蓋的小房頂,向她家張望。耿奶奶抽長煙袋鍋子就是我爬上房頂偷看到的。耿奶奶和耿爺爺各坐在一張老式靠背椅上,中間隔著一張四方桌。耿奶奶和耿爺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一只手托著長長的大煙袋很陶醉地吸著,還會用手指輕巧地捏一些煙絲放在里面,再點一根火柴,吸進一口煙會粗粗咳嗽好幾聲。我常常拉長了耳朵聽耿爺爺和耿奶奶講話,我想偷聽他們沒有兒女的秘密。
后來耿爺爺退休了,和耿奶奶回了河北老家。聽大人們說耿奶奶解放前做過窯姐,很多年之后看《芙蓉鎮》,我有點想明白了:耿奶奶不與人交往可能出于對自己的保護。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而老百姓卻是坦白從嚴的,在那個沒有電視的光陰,人們飯后唯一的娛樂便是搬上自家的小板凳坐在一起,張家長李家短地搬弄事非調劑生活。就這樣,耿奶奶的花邊新聞不知要被人們議論多少回,而且很有可能會在一次又一次的運動中一遍又一遍地坦白、講述。無論是同情、懷疑、好奇,人們絕對不放過耿奶奶是肯定的,耿奶奶非在唾沫堆里摸爬滾打,九死一生不可,因此,耿奶奶的孤僻怪異,或許就幫了她。
但是當時,耿奶奶越是不隨和,我越是好奇,常常爬上房頂向她家張望。我看見耿奶奶走進廚房,看見耿奶奶收拾房間,看見耿奶奶拿著一把小牙刷蘸了白粉往布鞋幫子上涂,還看見她拿著一塊海綿吸了水一塊磚一塊磚地擦地。耿奶奶家的地磚紅紅的,房間很干凈,除此耿奶奶沒有什么與眾不同。漸漸地我就對耿奶奶失去了興趣,只是聽見她男人一樣的咳嗽聲從墻頭翻過來時,會在心里嘀咕一下,她怎么就沒有小孩子呢?
老張哈
老張哈是背著一個糞簍走進我們生活的。他穿一身黑衣服,大清早便背著一個背簍,拿著一根長把糞鏟子,走街串巷,看到一堆糞便,不管是人的還是狗的,糞鏟子輕輕一鏟,腰輕輕一弓,鏟子高高地一揚,糞便就準確地落在了他后背背著的背簍里了,動作很是嫻熟。
小孩子最初跟著他,是想看他為什么要拾這么臟的東西,慢慢地就知道原來他晚上還會淘廁所。他的住所很簡單,就著一座山,挖出一個洞,再撿幾條木棍釘了一個門,象征性地擋住就行了。
這個拾大糞的老頭,喜歡笑,說一口方言,每個句子里要帶一個“哈”字,比如,你吃飯了嗎?他會說:你吃飯了哈?因此,小孩子私下里就叫他老張哈。
老張哈拾來的糞,不管是人的,動物的,他都會拍餅一樣拍在他住的山體四周,這叫晾曬屎眉居。因此,他的住所總是臭不可聞。他不停地拾糞,不停地晾曬,過不了幾天,就會有一輛手扶拖拉機來,拉走他曬好的干糞。原來他是在囤肥。
老張哈喜歡喝茶,冬天在他的窯洞里生著暖暖的火,用一個罐頭盒制成的小桶煨著濃濃的茶,偶爾用黑黑的手捏幾粒鹽進去,茶香便一陣陣飄過來,似乎他的小屋也不那么臭了。他的茶一遍一遍地煮著,香味一陣一陣地飄著,很是誘人。他品茶時的神情是享受的,瞇縫著小小的眼睛,很多褶皺的臉上帶著微笑,看得出透著內心的甜美。
而冬天很冷,有暖暖的火,還有茶香飄著,我們一群小孩子就會圍坐在老張哈的土炕上,毫無束縛地伸著腿伸著腳,看他有滋有味地喝茶,也問他一些小孩子愛問的問題,而他的四周不時散發出來的臭味,早忘得一干二凈了。
用手絹包錢的老太太
這家的奶奶我們小孩子并不認識,住在上坎高一點的位置,一排平房的房頭。小孩子玩耍的時候,會不自覺地趴向一家的窗戶,向里張望一下,有趣的事看一下,沒趣的,轉身就跑了。
而我突然向一戶人家張望的時候,看見一個老奶奶,神情詭秘地打開一塊方手絹,一角一角地打開,取出了什么。她詭秘的神情使我好奇極了,努力向窗戶靠近,睜大眼睛要看清楚她手里的神秘之物。我看到她一張一張地搓著,有時會用手指蘸了唾沫,細心的神情不難想象是錢,一定是錢。這位老奶奶專注地數著,數好了又專注地包著手絹,一個角一個角地折疊好,然后用別針別起來,正要裝的一瞬間,她抬頭看見了我。我的媽呀,那眼神有多可怕,陰冷、多疑,配在一張滿是皺褶的臉上,把我的魂都嚇跑了。我驚懼地飛一樣地逃掉,心突突地跳著,仿佛我是賊。
很多年以后,我坐在銀行的柜臺前以數錢謀生,成摞成捆的錢,紙一樣,偉人的頭像立著碼起來,紅紅的一面墻,錢的墻。有一個詩人曾經戲弄我說:你也是一個見過大世面的人。是的,我見過很多花花綠綠的紙。
但是我唯獨會怕一個拿著方手絹來存款的人,那手絹一層一層打開,一點一點地拿出來,這個過程是一部恐怖電影的慢鏡頭,讓我的心一點一點地驚懼,仿佛所有的錢上都掛滿了那個老太太的眼睛。我的心就會不自覺地顫抖一下,兩下……
趙禿子
趙禿子是個女人,因為頭發稀疏得幾乎禿頂,所以被人叫了趙禿子。她有個孫女很胖,大概是如果干活會很有力氣,能掙工分吧,就被人叫了六百工分。趙禿子的頭發實在太少了,用一撮毛蓋遍了全腦袋。趙禿子不但具有男人禿頂的特色,還有一副男人的身板,身體高大,肚子凸現,腿細,雙肩前傾,脖子微微向胸腔里戳進一截。
小時候很好玩,春天在疏松的地里拔草,夏天下河撈蝌蚪,秋天抓幾只癩蛤蟆,把身體翻過來,用一根小棍敲打著它的肚子,嘴里還念念有詞地說著:青蛙青蛙叫叫,蛤蟆蛤蟆跳跳,咕咕;八月十五殺豬,氣得蛤蟆直哭,咕咕。蛤蟆的肚子一會兒就像氣吹得一樣,鼓脹起來。那時候趙禿子鼓肚子,細腿,就使我們想起了這個游戲。
趙禿子多年以后能夠停留在記憶里,還因為她有一手扣麻雀的絕活。下雪天,她會掃出一塊雪,拿著一個籮筐,用一根小棍支著,棍上綁一根線繩,然后把線繩埋起來,籮筐下面撒一些糜子,小麻雀們很快就會鉆到籮筐下吃。趙禿子不讓我們說話,我們就靜悄悄地等著,只見她一拉繩子,三五只麻雀便罩在了籮筐下。她哈著腰,伸出細胳膊大長手,伸進去一一抓出來,頭往地下一磕,麻雀們就先昏過去了。開水早就備好的,一個白洋鐵皮的洗衣盆早放停當了,她用開水一澆,麻雀的毛一拽就下來。這都不是精彩的,關鍵是趙禿子竟然能一轉圈,一個麻雀的腦袋就掉下來了,幾乎不費勁,一扭一個頭落地。
那時的麻雀很多,也有點傻,被趙禿子逮了半洋鐵盆。她一一洗干凈之后,一個個光禿身子如她頭頂的小麻雀,挨個排著隊,小手小腳,小腿細細的。這時趙禿子又開始給它們身上箍黃泥,一個個被泥包裹好之后,麻雀們又上了大火堆,被火慢慢地烤著……
過了好大一會兒,麻雀肉的香味便飄散開了,那個誘人啊。趙禿子便會敲開泥,拿出香味十足,更加瘦小的麻雀,就著一杯酒,開始了她的麻雀宴。
責任編輯 石彥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