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社會主義的入門”

王傳利

三大空想社會主義學說的產生及其歷史地位

“現代社會主義，就其內容來說，首先是對現代社會中普遍存在的有財產者和無財產者之間、資本家和雇傭工人之間的階級對立以及生產中普遍存在的無政府狀態這兩個方面進行考察的結果。但是，就其理論形式來說，它起初表現為十八世紀法國偉大的啟蒙學者們所提出的各種原則的進一步的、據稱是更徹底的發展。”

科學社會主義的產生，有著深刻的社會物質根源和思想文化條件。科學社會主義是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產物，其直接的理論來源是19世紀的空想社會主義。

“不成熟的理論，是同不成熟的資本主義生產狀況、不成熟的階級狀況相適應的。解決社會問題的辦法還隱藏在不發達的經濟關系中，所以只有從頭腦中產生出來。”“這種新的社會制度是一開始就注定要成為空想的，它越是制定得詳盡周密，就越是要陷入純粹的幻想。”

空想社會主義者生活的年代，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矛盾及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對立雖有暴露但還是很不發展，無產階級還沒有成為一支獨立的政治力量采取獨立的政治行動。空想社會主義者對未來社會的構想注定充滿幼稚。

“使我們感到高興的，倒是處處突破幻想的外殼而顯露出來的天才的思想萌芽和天才的思想，而這些卻是那班庸人所看不見的。”

與那種缺乏辯證思維而對先賢的思想不屑一顧的人相反，恩格斯肯定了三大空想社會主義思想家的學說中還包含著豐富的積極的合理的因素。

“如果說，我們在圣西門那里看到了天才的遠大眼光，由于他有這種眼光，后來的社會主義者的幾乎一切并非嚴格地是經濟的思想都以萌芽狀態包含在他的思想中，那末，我們在傅立葉那里就看到了他對現存社會制度所作的具有真正法國人的風趣、但并不因此顯得不深刻的批判。”

歐文出色地掌握了經濟——階級分析的方法，而傅立葉對資本主義私有制的諷刺挖苦則高人一籌。

“而因為在每個學派的創始人那里，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獨特形式又是由他的主觀理解、生活條件、知識水平和思維發展程度所決定的，所以，解決各種絕對真理的這種沖突的辦法就只能是它們互相磨損。由此只能得出一種折衷的不倫不類的社會主義，這種社會主義實際上直到今天還統治著法國和英國大多數社會主義工人的頭腦，它是由比較溫和的批評意見、經濟理論和各學派創始人關于未來社會的觀念組成的色調極為復雜的混合物，這種混合物的各個組成部分在辯論的激流中愈是像石子在溪流中一樣地磨光其鋒利的棱角，這種混合物就愈加容易構成。”

空想社會主義是不徹底的學說，將走向折衷的相互矛盾的不倫不類社會主義。這種社會主義是沒有出路的。

“為了使社會主義變為科學，就必須首先把它置于現實的基礎之上。”

必須用唯物史觀代替唯心史觀，把社會主義建立在對資本主義經濟關系和基本矛盾的分析基礎之上，建立在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的階級斗爭基礎上。

科學社會主義的理論基礎

“同十八世紀的法國哲學并列和繼它之后，現代德國哲學產生了，并且在黑格爾那里完成了。它的最大的功績，就是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

在人類思維方式發展歷史中，首先產生的是樸素的、原始的辯證法，后為近代的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所取代，而黑格爾的辯證法是德國古典哲學的最高成就，這是對古代樸素辯證法在理性的更高層次上的發展。

“當我們通過思維來考察自然界或人類歷史或我們自己的精神活動的時候，首先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幅由種種聯系和相互作用無窮無盡地交織起來的畫面，其中沒有任何東西是不動的和不變的，而是一切都在運動、變化、生成和消逝。”

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在常識范圍內有一定的可取之處，但超出這個范圍，就成為荒謬的了。而辯證法認為，世界是普遍聯系的、相互作用的，是運動變化的，處處存在著矛盾。

“一旦了解到以往的德國唯心主義是完全荒謬的，那就必然導致唯物主義，但是要注意，并不是導致十八世紀的純形而上學的、完全機械的唯物主義。”

必然導致的是唯物史觀，這是對舊唯物主義的揚棄。

“唯心主義從它的最后的避難所即歷史觀中被驅逐出去了，一種唯物主義的歷史觀被提出來了，用人們的存在說明他們的意識，而不是像以往那樣用人們的意識說明他們的存在這樣一條道路已經找到了。”

唯物史觀為科學社會主義提供了直接的哲學基礎，是社會主義由空想變為科學的第一個偉大發現。

“一方面應當說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歷史聯系和它在一定歷史時期存在的必然性，從而說明它滅亡的必然性；另一方面應當揭露這種生產方式的一直還隱蔽著的內在性質。這已經由于剩余價值的發現而完成了。”

馬克思發現的剩余價值學說，科學說明了資本主義生產和資本生產的過程，揭開了資本剝削勞動的秘密，闡明了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矛盾對立的經濟根源，指明了資本主義制度的本質和必然滅亡的趨勢，找到了推翻資本主義、實現社會主義這一偉大歷史使命的承擔者，從而為科學社會主義提供了系統的經濟學論證。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學說，揭破資本主義生產的秘密，社會主義由空想變成了科學。

科學社會主義若干基本原理

“唯物主義歷史觀從下述原理出發：生產以及隨生產而來的產品交換是一切社會制度的基礎；在每個歷史地出現的社會中，產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隨的社會之劃分為階級或等級，是由生產什么、怎樣生產以及怎樣交換產品來決定的。……用來消除已經發現的弊病的手段，也必然以或多或少發展了的形式存在于已經發生變化的生產關系本身中。”

唯物史觀重視社會生產。社會生產是一切社會的基礎，還決定著產品分配方式和階級劃分，決定了社會變遷和政治變革，決定了實現社會變革的手段。

“自從蒸汽和新的工具機把舊的工場手工業變成大工業以后，在資產階級領導下造成的生產力，就以前所未聞的速度和前所未聞的規模發展起來了。但是，正如從前工場手工業以及在它影響下進一步發展了的手工業同封建的行會桎梏發生沖突一樣，大工業得到比較充分的發展時就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對它的種種限制發生沖突了。”

資本主義時代的生產力得到極大發展。科學社會主義根源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沖突。

“新的生產方式越是在一切有決定意義的生產部門和一切在經濟上起決定作用的國家里占統治地位，并從而把個體生產排擠到無足輕重的殘余地位，社會化生產和資本主義占有的不相容性，也必然越加鮮明地表現出來。”

在資本主義私人占有制的基礎上實現了生產的社會化，將出現生產的社會化與資本主義的私人占有制之間的矛盾，這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

“集中在資本家手中的生產資料和除了自己的勞動力以外一無所有的生產者徹底分離了。社會化生產和資本主義占有之間的矛盾表現為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對立。”“個別工廠中生產的組織性和整個社會中生產的無政府狀態之間的對立。”

這是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兩個表現。

“市場的擴張趕不上生產的擴張。沖突成為不可避免的了，而且，因為它在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本身炸毀以前不能使矛盾得到解決，所以它成為周期性的了。”

資本主義具有超強的生產能力，但是人民群眾的購買力下降，造成社會生產的相對過剩。競爭和社會生產的無政府狀態必然導致周期性的經濟危機的爆發。

“因此，一方面，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暴露出它沒有能力繼續駕馭這種生產力。另一方面，這種生產力本身以日益增長的威力要求消除這種矛盾，要求擺脫它作為資本的那種屬性，要求在事實上承認它作為社會生產力的那種性質。”

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沖突，必然導致資本主義的滅亡和社會主義的勝利。

“無論向股份公司和托拉斯的轉變，還是向國家財產的轉變，都沒有消除生產力的資本屬性。在股份公司和托拉斯場合，這一點是十分明顯的。而現代國家也只是資產階級社會為了維護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一般外部條件使之不受工人和個別資本家的侵犯而建立的組織。現代國家，不管它的形式如何，本質上都是資本主義的機器，資本家的國家，理想的總資本家。”

成立股份公司、托拉斯以及轉化為國家財產等，不可能從根本上克服資本主義的危機，相反，只能使資本主義矛盾更加激化。

對未來社會的構想

“這種解決只能是在事實上承認現代生產力的社會本性，因而也就是使生產、占有和交換的方式同生產資料的社會性質相適應。而要實現這一點，只有由社會公開地和直接地占有已經發展到除了適于社會管理之外不適于任何其他管理的生產力。”

未來社會將取消生產資料私有制，而代之以生產資料的社會占有。

“自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歷史上出現以來，由社會占有全部生產資料，常常作為未來的理想隱隱約約地浮現在個別人物和整個派別的腦海中。但是，這種占有只有在實現它的實際條件已經具備的時候，才能成為可能，才能成為歷史的必然性。”

生產資料由社會占有，需要具備實際條件，需要通過一個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人為強行地由社會占有生產資料，并沒有歷史的必然性。

“無產階級將取得國家政權，并且首先把生產資料變為國家財產。但是這樣一來，它就消滅了作為無產階級的自身，消滅了一切階級差別和階級對立，也消滅了作為國家的國家。”“對人的統治將由對物的管理和對生產過程的領導所代替。”

未來的社會將出現生產資料的國有制，將消滅階級和國家。當階級被消滅以后，國家將會由對人的統治轉為對物的管理和對生產過程的領導。

“一旦社會占有了生產資料，商品生產就將被消除，而產品對生產者的統治也將隨之消除。社會生產內部的無政府狀態將為有計劃的自覺的組織所代替。”

未來社會將消滅商品和商品經濟，其生產具有計劃性。而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還需要發展商品經濟，計劃和市場都是發展生產力的手段。

“通過社會化生產，不僅可能保證一切社會成員有富足的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質生活，而且還可能保證他們的體力和智力獲得充分的自由的發展和運用，這種可能性現在第一次出現了，但是它確實是出現了。”

社會主義的生產力得到極大提高，將實現共同富裕，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一直統治著歷史的客觀的異己的力量，現在處于人們自己的控制之下了。只是從這時起，人們才完全自覺地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只是從這時起，由人們使之起作用的社會原因才大部分并且越來越多地達到他們所預期的結果。這是人類從必然王國進入自由王國的飛躍。”

所謂必然王國是指人們受自然規律的支配，所謂自由王國是指人們認識和掌握了客觀規律后自覺地運用規律來改造世界，從而成為自然界和社會主人。在未來的新社會，人們才成為自然界的自覺的和真正的主人，過去統治人們的自然規律將被人們熟練運用而服從人類的統治。

“完成這一解放世界的事業，是現代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深入考察這一事業的歷史條件以及這一事業的性質本身，從而使負有使命完成這一事業的今天受壓迫的階級認識到自己的行動的條件和性質，這就是無產階級運動的理論表現即科學社會主義的任務。”

全文的最后，恩格斯闡釋了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和科學社會主義的任務。

（注：文中楷體部分摘自《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作者：清華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沈 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