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細致

陳治伶

給母親看完了張曉風的文章《母親的羽衣》，原本以為她也會像我一樣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不料，她瞥了一眼滿臉期待的我，喃喃道：“我沒那么細致。”

我一時愣住，反問道：“你不也是從女孩變成母親的么？”

母親彎腰，繼續清洗著我的衣服：“哪有那么多唧唧歪歪的道理。”

我隨即又是一愣。

其實母親亦是細致的吧？

她曾經也是個眼睛如星星的女孩，常常坐在鏡子前扎著紅絨繩，偷偷抹了抹外婆的胭脂，然后飛快地跑了出去買雪糕。

她曾經也是個讀書異常刻苦的女孩，課本頁角絕不折角，字跡娟秀，從國學到算術、外語，無一不精通。

她曾經也是個愛美的少女，有著自己獨特的時尚標準，總是氣質非凡地張揚著自己的青春，任由無數光芒照耀自己。

她曾經也是個辛勤而貼心的女子，用自己的汗水和聰明的頭腦開拓出一片廣袤的天空，盡情享受著收獲的喜悅。

……

可后來，人們發現她不再擁有屬于年輕的那份細致。發型不再變著花樣，而是簡單地把頭發束在腦后；一直都用得精細的化妝品被冷落在一個抽屜里；彰顯著無限青春的襯衫被高高掛起，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個普通的、暗色的圍裙……人們都說，她變成了一個平常人，是她的丈夫鎖起了她的細致。

可她卻知道，是她自己一手拿著孩子的奶瓶，一手輕輕地、慢慢地鎖上那讓她光彩照人的細致，那屬于自己的細致。

我不相信母親是不細致的，從我手指甲邊緣的圓潤或是被熨燙得如此平整的衣物，抑或是睡覺前掖好的被角和早晨衣架上掛好的領帶和西裝……我堅信她是細致的，可她常常忘記自己的頭痛藥放在了哪里或是常常晨起先做了飯卻忘記抹角落里的護膚品……

記憶中的母親常在一株杜鵑前停下或駐足于一棵桂花樹下，這時母親會露出與周遭的喧鬧、匆忙完全不符的神情，眼底的笑意一剎那讓我想起了她從前的青春。

那一剎那，便是母親真正為自己細致的時候吧。可是只有短短的幾秒，又垂下頭去，像是在努力堵住那溢滿自己曾經細致的匣子，又像是帶著一絲絲淡淡的憂愁和不曾讓我察覺的滿足。是什么時候發現母親那埋藏的細致的呢？是在放起懷舊音樂聽她哼唱的那一瞬，還是在她駐足于空曠山野的那一刻？我都無從得知。

母親的細致淡忘了自已，卻始終惦記著我們。

這不過是一個唧唧歪歪的道理罷了，我愿意牽著母親有些消瘦的手，一步一步，拾起她的細致，將它永遠永遠地珍藏在心底，綻放出一朵在微風中搖曳的薔薇。‖四川省成都市實驗外國語學校‖指導教師：李建芳

母親的細致，說到底是女孩的細致，只不過當她具有了另一個身份——母親的時候，這種屬于女孩骨子里的細致和浪漫，被她硬生生地埋藏起來，只有在舊日音樂響起的剎那或是美麗山光浮現眼前的時候，她臉上的喜悅和微笑才會暴露出昔日的情懷。這也許是天下母親的特質，但是本文中的母親是幸運的，她有一個如此細致的女兒——想象著母親作為昔日女孩時的細致浪漫，感慨著她當母親之后的瑣碎忙碌，在女兒如此綿密的心里，母親永遠是細致的，無論當初還是現在，只不過如今的細致里呈現更多的是對孩子和丈夫的愛。作者這樣的一篇充滿綿密情意的文章，就如一朵開在讀者心里的薔薇，怎不令人心動感懷呢？

【適用話題】開在心靈深處的花朵、母親的情懷、那一刻我懂得了你……

（平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