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豐

上海浦東新區區委書記沈曉明近日在某會議上透露,浦東綜合配套改革迄今已實施三輪“三年行動計劃”,大約推進了200項改革,不過其中大部分改革都是失敗的,“真正可以拿出來說一說的有四五十項”。
我們認為這一說法實事求是,并且符合改革規律。浦東新區作為全國第一個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再加之其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本就處于相對高水平,因此,其所力圖推進的改革事項大多領一時風氣之先。這些改革在既無現成經驗可借鑒,觸及到的改革對象又往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情況下,大部分失敗而小部分成功的狀況不僅可以被認可,甚至還應該獲得恰當的鼓勵與褒揚。
對待改革自當秉持“成固可喜、敗亦欣然”的寬容態度,因為從根本上來說,改革作為創新行動,本就具有其他行動所不具有的高度風險性、異質性、不確定性。這些特性使得那些通常在其他行動過程中行之有效的監督、激勵,以及風險規避機制,無法機械地套用到改革創新過程中去。
中國現階段全面深化改革的重任,尤其需要對失敗了的改革和改革者給予更寬厚的制度保障與社會氛圍。因為從縱向比較來看,時下深水區的改革較之以往大有不同。
首先,伴隨多年發展,中國經濟社會體制中能夠改和容易改的方面已經基本都改完了,時下阻礙進一步發展的重要領域、重大制約,主要來自利益分野與固化后形成的各種利益藩籬。因此,這就決定了現階段亟待展開的關鍵性改革,必然要觸及部分人群不愿意被觸及的既得利益,有些情況下,甚至還可能引出較為激烈的博弈與反彈。
其次,存量改革往往事涉不同利益主體相互沖突的利益訴求,甚至有時候,就連改革自身不同子目標之間亦難以兼容。由此可能帶來的難題是,在改革成與敗的績效評價本就缺乏明確尺度的基礎上,再加上深層次改革很容易引來改革會否引致系統性風險的顧慮與忌憚,不僅讓現階段改革失敗的風險大大提升,對于“失敗”的斷定與攻訐,也更容易流于主觀化與口水化。
另從橫向比較來看,中國的特殊性在于:一方面,無論從歷史傳統還是從現實生活看,政府和公共權力部門的改革創新在中國社會發展中所起的作用,遠比西方社會重要得多;另一方面,至少在可預見時期內,中國各級政府主要通過自上而下層層分解和制定目標任務而達到管理和控制目的。這兩者相結合,決定了中國能在多大程度上寬待下級“失敗”了的改革,就能并且才能在多大程度上推進改革。
所以說浦東新區作為全國改革開放排頭兵,其成功了的改革經驗固然值得推廣復制,但其對于失敗改革的辯證視角與平和心態,值此“沒有改革創新就不能前進”的特定歷史階段,顯然更具針對性與普遍性。畢竟,只有真正承認了“失敗乃成功之母”,才能由失敗不斷催生成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