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鷹
1935年9月,季羨林和一些清華校友一同前往德國留學,攻讀博士學位,為期只有2年。為了在留學期限內順利拿到學位,季羨林的其他清華校友紛紛拿中國題目做起文章來。就拿季羨林的校友喬冠華來說,他本科學的專業是哲學,到了德國,將博士論文題目定為“莊子哲學的闡釋”。中國人談莊子,自然比較容易,結果,喬冠華僅用一年半時間就順利通過論文答辯。
季羨林有著十分扎實的中國文學功底,本科讀的是西洋文學,擅長德文、英文,要想在兩年內順利拿到博士學位的話,他的首選科目應該是中國文學,其次則是德國文學或英國文學??杉玖w林思來想去,打算將無人問津的梵文作為攻讀科目。
一位同去的朋友在與季羨林交流時得知他要將梵文作為攻讀博士的科目,大吃一驚,就語重心長地勸他回心轉意:“要知道,梵文非常難學,并且沒什么用處,大家都惟恐避之而不及,可你為何偏偏選呢?”季羨林微微一笑:“一切未知中都藏有真知,也許哪一棵野草就是將來打開智慧之門的鑰匙。梵文表面上看似無用,實則很值得研究—中國文化受印度文化影響太大了,要想深入了解中華文化,就要精通印度文化,這就要求我必須具備過硬的梵文功底?!?/p>
這位朋友聽了季羨林的解釋,認為季羨林獨具慧眼,但還是勸季羨林慎重。在他看來,研究梵文一來耽誤時間,二來難有建樹,這將影響到季羨林的前途。但季羨林還是堅持己見:“若都去選容易的熱門的領域,那艱難的冷門的卻有著巨大研究價值的未知領域由誰去探索呢?”季羨林的這位朋友被問得啞口無言。
除了季羨林之外,其他和他同期攻讀博士學位的世界各地的留學生沒有一人選擇梵文,所以,季羨林是“梵文講座”主持人、著名梵文學者瓦爾德·施米特教授唯一的聽課者。瓦爾德·施米特教授十分欣賞季羨林,盡管教室里只有一位學生,但是他講得非常賣力,毫無保留地傳授畢生研究成果,季羨林也學得十分認真。
梵文是印度的古典語言,也是佛教的經典語言,在古代曾經有過無上的光榮,可光榮是一回事,難度又是另外一回事。季羨林接觸了才曉得梵文的晦澀難懂,感覺它就像是鬼造的一般:文法變化極其復雜,最要命的是,左看右看,就是不知道應該從什么地方斷開一個字,即便自己斷開了,字典上也找不到。
選擇了梵文,就意味著要比他人付出多得多的心血。季羨林被弄得頭昏腦漲,精疲力竭,他的心里燃起熊熊怒火,他恨不能把書撕得粉碎。換做別人很可能會知難而退,但季羨林一心要把梵文拿下,硬著頭皮往前沖,儼然一副山東漢子的做派。課余,季羨林經常研習著研習著就睡著了,但一覺醒來,他馬上抖擻精神,重新投入到研習中去。
1941年2月,季羨林完成博士論文答辯,獲得博士學位。雖說耗費的時間超出預期3年多,但季羨林關于梵文的研究取得的杰出成就,為他之后進行的一系列重要研究打下了堅實基礎。
或許,一個真正的學者,就應該像季羨林一樣,面對未知世界,不是抱著急功近利的心態去攫取,而是胸懷舍我其誰的責任感迎難而上,勇敢拓荒。
(選自《經典閱讀》201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