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將入帥

楊健

除了球員在場上的搏殺，主帥在場邊的斗智斗勇同樣是世界杯賽場上的一道風景線。本屆世界杯32強中，曾在球員時代角逐大力神杯、退役后走上國家隊崗位的共有10人，其中球員時代能為球迷熟知的，不過德尚、克林斯曼、尼科·科瓦奇、威爾莫茨和洪明甫等寥寥數人，而卡佩羅、哈利霍季奇、蘇西奇、保羅·本托、凱希的世界杯球員生涯，則各有解不開的疙瘩。

隊長的經驗

主帥曾經捧起過大力神杯，對于屬下而言自然是最有利的心理暗示。作為32強主帥中僅有的冠軍隊成員，德尚和克林斯曼的資歷無疑令手下倍感服氣。

德尚雖然從教后一直以性情剛烈、寧折不彎著稱，但球員時代卻是老成持重、沉穩內斂。他職業生涯早年既體驗過隨馬賽奪得歐冠、后因塔皮行賄而被褫奪多項榮譽的落差，也親歷過1994世界杯預選賽王子公園球場被保加利亞攻陷的悲劇，還是最早走出國門效力的精英之一，幾近磨礪成熟的心智，是一向苛刻的儒帥雅凱讓德尚在26歲的年紀就擔任國家隊隊長的重要原因。

如今戴著眼鏡、不喜穿正裝的德尚，面臨的情況與1998年奪冠時極其類似：球員在各自俱樂部已嶄露頭角，但缺乏國際大賽錘煉，最有才華的攻擊型球員不在陣中（本屆大賽里貝里因傷退出；98年坎通納、吉諾拉被排除出國家隊），球隊中后場人才濟濟，但缺少優秀射手。某種意義上，在這支缺乏領袖的法國隊中，德尚既要扮演雅凱，又要扮演自己。而德尚對球隊的駕馭方式也與1998年不謀而合：對本澤馬的堅持使用正如16年前雅凱力排眾議重用吉瓦什和杜加里；中場波巴、馬泰迪和卡巴耶的三后腰組合也與彼時珀蒂、德尚、卡雷姆布的組合如出一轍。

16年前，占據東道主之利的法國隊與丹麥、南非、沙特三支實力有限的球隊同組，16年后意外“撿到”最弱種子隊瑞士，又攤上厄瓜多爾和洪都拉斯的“高盧雄雞”同樣簽運頗佳，難道老天都在幫助德尚以相同節奏重走一回冠軍路？

26歲捧起世界杯，又入選最佳11人，首次參加世界杯就大獲全功的克林斯曼堪稱人生贏家。而他在德國隊人才凋零的1994和1998老驥伏櫪，更令人肅然起敬。

1994年世界杯前，“金色轟炸機”在摩納哥郁郁寡歡，但小組賽卻火力全開，3戰打進4球，力助德國隊以2勝1平搶下小組頭名，1/8決賽面對比利時，克林斯曼和沃勒爾的雙鬼拍門又讓德國隊以3比2涉險過關。但當“轟炸機”熄火時，進攻乏力的德國人只能坐視保加利亞爆冷成功。4年后終于戴上隊長袖標的克林斯曼，統率的是32強中最老邁的球隊，小組賽對美國和伊朗各下一城后，1/8決賽再次是克林斯曼吹響了逆轉墨西哥的號角，然而1/4決賽對克羅地亞的完敗，讓“克林西”的世界杯之旅就此畫上句點。

揭幕戰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尼科·科瓦奇也曾常年擔任國家隊隊長，1996年就成為國腳的他雖然參加了法國世界杯預選賽，但落選了布拉澤維奇的22人名單。2002年，尼科和弟弟羅伯特攜手出戰日本，但身披10號的他雖然場場首發，新老混編的紅白格軍團仍然不復世界杯季軍之勇，小組賽就告出局。2004年歐洲杯后，33歲的尼科成為國家隊隊長，并以最年長隊員的身份率隊挺進德國。但在第二故鄉，尼科的收獲依然少于失望：首戰巴西開場41分鐘就因傷被換下，次戰日本收獲的也是一張白卷，末輪在取勝才能出線的情況下，尼科拼盡全力，并打進自己世界杯履歷中的惟一進球，但科威爾有越位嫌疑的破門得分最終令這場出線權四次易主的激烈比賽以澳洲人的歡笑收場。

同組斗法

本屆杯賽實力相對接近的H組，是唯一四位主帥都曾以球員身份參加過世界杯的小組。但洪明甫、威爾莫茨、卡佩羅和哈利霍季奇的世界杯記憶，卻是各自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三屆世界杯出場17次打進11球的克林斯曼，哪個世界杯進球最令人印象深刻？想必多數人的反應是1994年世界杯小組賽對陣韓國隊時那記精彩的“鷹擊長空”。當德軍18號舒展身體完成凌空抽射時，從右側過來補防的韓國隊20號已是鞭長莫及，但這并不意味著太極虎的繳械投降，而吹響韓國隊反攻號角的正是此人——他先是助攻隊友黃善洪扳回一球，隨后又親自攻破了科普克把守的大門，這位“帶刀侍衛”便是洪明甫。其實早在對陣西班牙一役時，洪明甫就有球入賬，他也成為當屆大賽韓國隊最佳射手。

參加過四屆世界杯的洪明甫，可以說將世界杯上的酸甜苦辣一一嘗遍。退役后的他在美國獲得教練資格證書后，40歲出任韓國國青隊主帥，常年以國家隊和國奧隊助理教練身份耳濡目染，又曾在安日追隨恩師希丁克，教練生涯起點之高令人艷羨。在兩年前帶領國奧隊歷史性地獲得奧運銅牌后，接替國家隊飽受詬病的老帥崔康熙可謂水到渠成。

比起同為后衛出身的上屆世界杯主帥許丁茂，至今仍以135場保持著韓國隊出場紀錄的洪明甫資歷足以令手下心悅誠服，而從國青隊就追隨洪明甫的金英權、樸鐘佑、金甫炅等國腳更是對頂頭上司死心塌地——無他，4屆世界杯16場打進2球的成績單，足夠令任何一位球員都肅然起敬。

與洪明甫同齡的威爾莫茨曾在1998年世界杯小組賽與之交手。而他的世界杯經驗同樣豐富：1990年，年僅21歲的他就成為“歐洲紅魔”出征意大利的一員，只可惜未獲出場機會；四年后的美利堅，威爾莫茨雖然不再是飲水機看守者，但在倚重老將的比利時隊中依舊顆粒無收；捱到1998年法國世界杯，身為1997年聯盟杯冠軍隊成員的威爾莫茨，終于被委以重任，對陣墨西哥一戰兩度建功幫助球隊領先，但阿斯佩和布蘭科讓比利時人的3分變成了1分，直接導致末戰被韓國逼平的比利時以不敗戰績出局。2002年威爾莫茨沒有讓歷史重演，小組賽三戰日本、突尼斯和俄羅斯皆有進球，盡管面對“3R”領軍的巴西實在無力回天，但他的搏命精神卻成為比利時足球的圖騰。

退役后的威爾莫茨一度熱衷政治，甚至參與過比利時國內大選，但最終還是回歸球場。值得一提的是，2012年威爾莫茨接替的前任，正是1998年對其委以重任的老帥里肯斯，對于帳下一群從無大賽履歷的天才而言，威爾莫茨的8場世界杯經驗可以說彌足珍貴。

相比輝煌的俱樂部執教生涯，只帶隊參加過一次世界杯的卡佩羅，險些小組折戟的表現只能說有負盛名，而球員時代僅有一次世界杯之旅的“軍士”同樣也是輸家：1974年世界杯，28歲的卡佩羅之所以被老帥瓦爾卡雷吉選入22人名單，相當程度上要拜一年前他在與英格蘭的友誼賽中攻入制勝球、率隊攻陷溫布利所賜。但此時的意大利隊青黃不接，完全失去上屆亞軍的風采，卡佩羅與漸趨老邁的“金童”里維拉的組合也磕磕絆絆，在小組末輪打平即能出線的情況下，意大利人上半時就被波蘭連下兩城，盡管卡佩羅85分鐘打進了自己在世界杯上的唯一進球，但意大利仍以一個凈勝球之差位列小組第三，無緣出線，“軍士”的世界杯履歷也停留在3場1球上。

1978年，32歲的卡佩羅仍有余勇可賈，但對其不感冒的貝阿爾佐特選擇了新秀塔爾德利。這次落選也給從教后的卡佩羅以相當刺激——“軍士”信任老將，對新人極盡苛責和打壓路人皆知，執掌AC米蘭、皇馬和羅馬時均有目共睹，而此次率俄羅斯遠征巴西，本是黃金年華的扎戈耶夫竟被撂在板凳上，首發11人隨處可見伊格納舍維奇、別列祖茨基、希羅科夫、杰尼索夫等老臣，堪稱“恨屋及烏”的典型。

卡佩羅的世界杯征程滿是灰暗，同樣僅踢過一次世界杯的哈利霍季奇更是牢騷滿腹，這位迄今仍保持著26歲“高齡”參加歐青賽紀錄的阿爾及利亞隊主帥，在1980年代那支人才濟濟的南斯拉夫隊中，只在兩場比賽的垃圾時間作為替補前鋒登場，合計僅15分鐘。這也令其出離憤怒：“米利亞尼奇不用我，才會小組賽就出局?。ň幷咦ⅲ耗纤估蛞蛐〗M賽相互戰績劣勢被西班牙淘汰）”直到2010年，祥林嫂般的哈利霍季奇還在對僅有的一次世界杯經歷耿耿于懷：“可能是因為我名字拼寫太長了，怕我進球后記分牌上寫不下？還是因為我是個穆斯林？”

不止是過客

哈利霍季奇的抱怨除了指向主帥，也在影射首發前鋒蘇西奇，畢竟后者在球員時代更多擔任中場?，F任波黑隊主帥參加過1982和1990兩屆世界杯，亦曾是南斯拉夫隊旗幟人物，1970年代曾先后面對羅馬尼亞、意大利和阿根廷上演過帽子戲法的他，是南斯拉夫足壇享有盛譽的“鐵人”，在效力巴黎圣日耳曼的首個賽季竟從未受傷或被換下！

1982年世界杯小組賽顆粒無收后，8年后再戰意大利的蘇西奇已是35歲高齡，但這并不妨礙身為潘采夫、達沃·蘇克等人偶像的他場場首發。面對弱旅阿聯酋，蘇西奇打進了自己在世界杯的唯一進球，或許他最大的遺憾，就是在1/4決賽對陣阿根廷時僅踢了一小時就被換下，不然點球大戰中戈耶切亞能否一戰成名，或成未知。

身為葡萄牙黃金一代成員的保羅·本托，2002年首次亮相世界杯時已是英雄遲暮，菲戈等前場球員表現失準，司職后腰的本托面對比斯利和樸智星們也毫無辦法，0比1輸給韓國小組出局的小組末戰也成為他在國家隊的告別演出。退役后的本托最大心愿便是執教國家隊，如今，早已心愿達成的他一定十分希望率隊擊敗美國，報12年前小組首戰不敵對手的一箭之仇。

1994年的尼日利亞身為世界杯新軍挺進16強，人們記住了進球后搖動球網、肆意怒吼的耶基尼，而只在美利堅出場1次的斯蒂芬·凱希則恐怕不為球迷所熟知。事實上，他是非洲僅有的兩位身為球員和主帥都捧起過非洲杯的幸運兒（另一位為埃及人戈哈里），在近年來聘任福格茨與拉格貝克均以失敗告終后，逐漸開始重視本土主帥的尼日利亞足協聘任資歷顯赫的凱?？芍^眾望所歸。值得一提的是，早在2006年凱希就應亮相世界杯，但他在歷史性地帶領多哥打進世界杯后，卻被德國人普費斯特取而代之，讓他的教練世界杯首秀推遲了整整8年。

凱希的世界杯之旅雖然是“打醬油”，但也足夠1998年落選法國隊22人名單的拉穆齊艷羨。球員時代就以不茍言笑、表情“肅穆”著稱的科特迪瓦主帥，1996年尚在雅凱的歐洲杯名單之列，但兩年后伴隨著珀蒂、維埃拉等人的崛起，最終成為不幸出局的6人之一。不過球員時代29歲才走出國門拉穆齊雖然在國家隊命運多舛，執教生涯卻是鴻運當頭：2012年5月27日，科特迪瓦足協意外炒掉了此前剛帶隊取得非洲杯亞軍、執教經驗豐富的扎烏伊，聘請從未擔任教練工作的拉穆齊接任。

盡管輿論一度質疑這位突尼斯后裔，但以預選賽不敗戰績挺進巴西，并在C組首戰逆轉日本，拉穆齊已用這樣的表現回擊了懷疑聲，也彌補了自己球員時代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