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邊
為什么不稱石農?
說完石紳,就要說說石工。按理說的是“石農”,突然覺得“石農”這個詞的諸多不對。
“石農”,最本意是指以撈石為業的農村石友,就一直以石農相稱,但今天看來,叫石農之不妥有三。
其一,不再是農產品加工式的農業體系。當今石頭產業再不濟,也早已歸入到一個日漸擴大的文化產業體系。
其二,不再是自然經濟式的隨機揀取。一些大型機械參與的規模打撈,已經是工業生產特點,只不過生產者多為本地人,沒有“外出打工”,而是在家門口,圍繞著江河這臺機器干活而已。
其三,不再是單一的農民參與的行為。石紳、石商、石頭收藏家大量參與,奇石界之間買和賣的關系多重交織,農民撈石行為,已經成為一種新的勞動關系,受雇、合伙,與他們本身的自然身份無關。
所以稱為石工比較妥。稱石工更能體現奇石行業的發展與內在的分工。
哪些人是石工?
奇石業更詳細的分工,能看出整個產業的格局來。不同的角度上,就是不同的干活人群。
打撈、覓石人群:為了銷售,專門到河灘找石頭、下水撈石頭、大漠里揀石頭的,這些人都是采石工。
搬運、布展人群:專門起重、搬運石頭的自然是運石工,還有做奇石物流運輸的,做展廳布置的,這些人也是另一種形式的運石工。
配座、制架人群:為奇石配座的,為人做奇石展柜、展架的,可叫奇石配展工。
其他奇石行業人群:還有些說不準叫什么工的,但只要是專門在奇石市場混,有明確固定分工的,都屬一個門類的奇石工,只是現在不一定適合叫什么工。如專門給石頭拍圖片的、替人設計奇石小冊的,專門替人給石頭配文字的都是。
圍繞奇石干活的人,很多體會到了奇石市場發展帶來的效益,有的人生意紅火得忙不過來,都能找到各種理由證明自己跟石頭有緣。也有一些人很無語,那就是下水打撈、覓石的那部分人,就是仍然被稱為“石農”的那些人,他們雖然也嘗到了奇石的甜頭,但他們很多時候高興不起來,心情很復雜。
石工們為什么心情復雜?
其一是驚喜。想不到門口的石頭,都能賣錢,越賣越值錢,每次出水,那些等在岸上迫不急待的人們,心中涌現驚喜時,正是那些有錢的或裝有錢的人到來的那一刻。
其二是嫉妒。驚喜過后發現,賣得再貴,吃虧的都是自己,明明自己覺得不好意思往上喊了,但人家一轉手,又是一個天價,這世上,有錢的人為什么那么多呢,他們的錢從哪里來的?他們夠狠才敢經營石頭,咱不夠狠,只能撈石頭了,但咱撈到石頭,也死命往高處喊價,不要拉倒。
其三是無奈。撈石本是產業的源頭,卻成了最邊緣的環節,一塊石頭出水,一樁買賣成立,收了錢,石頭就跟自己沒關系了,往后所有的熱鬧,咱只有聽故事的份了。本來聽聽也就過去了,但那么多“撿漏”的故事,至少在客觀上,將那一份揮之不去的嘲弄意味都留給了采石工。
其四是麻木。反復地體驗吃虧,而且憑自己的力量無法改變這一層事實,那認命吧。于是每次下水,撈上來的石頭,值多值少,賣給誰,誰是真心待石,誰在趁火打劫,都很難看明白說得清楚。石市熱鬧,石人暴富,就像河道變遷,那么多深刻的世事滄桑,都成過眼云煙,自己每天面對的,卻是房前屋后一堆賣不掉的石頭,久看心煩,再敏感的心,都平淡下去,變得無語。
其五是悲涼。自己拿命去拼的是買賣人手里的工錢,環境險惡的河灘深潭,潛伏諸多的奪命危機,一些撈石失事的事件,像拂不去的烏云,籠罩在石工心中。石界從來沒有正視過石工的悲涼,沒有人將自己手中的石頭,跟哪一條具體的人命聯系起來,也沒有哪個石工將悲涼寫在臉上,他們出工、收工、喝酒、睡覺,那種悲涼感,仿佛刻在命里。
其六是困惑。石工們的困惑,或許是整個石界的困惑,那些做著生意的石商們,他們生意冷熱忙閑,都在做相當美好的夢,大多是沒有時間困惑的。唯有石工,他們面對滔滔江流時,總帶著疑問,不是說石頭很文化嗎,咱這是在撈錢呢,還是在撈文化?
石工們還能怎么著呢,一位很年輕的石工對一個裝有錢的石商說,咱什么時候撈個天下第一的好石頭,什么天價都不賣,自己扛著玩,氣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