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好男人”背后的齷齪人生

梁山泊

2013年3月的一天，大連，乍暖還寒。一位釣友在大連星海灣海灘垂釣時，感覺魚鉤勾住一個重物，起初以為是條大魚，可他無論怎樣用力拉扯魚繩，水下的物體一動不動，想探究個明白的他泅水過去，潛至海底撈出一個塑料布包裹嚴實的物件，他費力地拖上岸，打開一看，頓時嚇得跌坐在地：一具女尸。

他顫顫巍巍地掏出手機，撥打了110。很快，大連市公安局沙河口刑偵大隊趕至現場。尸檢發現，死者頸間有明顯的勒痕，系窒息死亡，其周身腐爛，死亡時間至少一個月以上。這是一起明顯的謀殺案件。

大連警方通過查找失蹤人口信息，很快確認死者身份。被害人是大連路路貨物運輸公司的財務人員周群，32歲，育有一個三歲的兒子。

大連警方開始到死者單位、家庭走訪。調查發現，32歲的周群，是2012年初調到該公司擔任收款員一職的。周群的老公是個商人，家里非常富有，平時穿戴都是高檔名牌。她的情感經歷簡單，對丈夫專一。

2013年2月5日這天下午4時19分，她拿著單位13萬元貨款去銀行存款時失蹤。當晚，其單位、家庭多方找尋，均無訊息，手機關機，其攜帶的13萬巨款也不翼而飛，沒有了下落。周群家人和單位領導預感不好，在找尋一夜無果之后，于第二天上午9時來到大連市公安局報案。

親朋好友仍然沒有放棄對周群的找尋，特別是周群所在公司經理劉家明，隔三差五就到周家走訪，還發動員工積極提供線索。周群家屬特別感動，周群丈夫緊緊握住劉經理的手說：“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們家的關注。”劉家明卻神情有些歉疚地說：“你看小周是在工作中失蹤的，我作為單位領導照顧不周，我有責任啊。”言完，他流下了愧疚的淚水。

周群家人和單位員工哪曾想到，僅僅過了41天后，周群竟然沉尸海底，陰陽兩隔。

警方在調查走訪時，該公司經理劉家明主動找到警方，告訴刑偵人員：“周群是個熱心腸的人，盡管調入我們公司時間不長，但群眾基礎好，而且情感單純，據我了解，他們夫妻感情很好，老公對她特別體貼，應該不會是感情方面出問題。”警方看劉家明分析的頗有道理，據他們掌握的情況分析，排除了情殺的可能。

是因為圖財被殺？還是因為仇殺？警方一時陷入迷茫之中。

一晃一個禮拜時間過去了，見警方找不到頭緒，公司經理劉家明主動找到警方負責人說：“你們也很辛苦，我做東，請你們吃個飯、唱唱歌。”警方連連推讓，但架不住劉經理的熱情，加之通過交談可以了解更多死者的信息，何樂不為呢，于是欣然赴約。

酒宴中，劉經理特別熱情，一個勁兒地給警察們加菜、勸酒，一邊恭維“你們警察查案不容易，很辛苦”，一邊簡單地詢問案件的進展情況，最后還痛罵殺人兇手。警察們覺得這個劉經理真是個熱心人，對手下員工真正呵護啊。

周群丈夫在清點妻子的遺物時，發現她的某銀行信用卡，在周群失蹤后一周內，先后取走了78，000元錢，大連警方立即調取監控錄像發現，取款的人顯然是有所防范，身體包裹嚴實，犯罪嫌疑人為防止身形外露，故意佝僂身子，蒙面，低頭，很難從外表分辨出真實面目。警方隨后提取了這名蒙面人提款時的來回路線，其多次在大連金州新區新瑪特商廈或在人口密集地兒出現，取完款后，選擇沒有攝像頭的地方消失。看來，此人在取錢前是經過周密計劃，認真勘察路線的，是個膽大心細之徒。

大連警方感受到對手非常狡猾。

好經理好過了頭

正當警方擴大外圍調查的時候，劉家明再次來到專案組，他是以受害人單位領導的身份了解案情的進展情況。劉家明在與專案組人員對話的時候，左手五指間來回、不停地揉搓，這一細微的動作，被站在他身后的王警官觀察到了，他的身子一震，有些興奮……因為，專案組在調取蒙面人取款的畫面時，注意到一個細微的動作，他也許心理緊張，在等待取款機吐鈔時候，其左手五指間不停地揉搓，以此緩解內心的緊張情緒。

細微之處的相同，令警方對劉家明產生了興趣。于是，開始悄悄對劉家明進行調查。調查的結果，出乎警方意料。因為，在眾人的眼中，劉家明是個難得的“好人。”

今年41歲的劉家明，在單位是個勤勉、清廉的好領導，是個顧家的好男人，女兒眼中的好爸爸，妻子眼中的好丈夫，典型的“四好”男人。

劉家明家庭十分幸福，漂亮賢惠的妻子在一家事業單位工作，有一個上初中一年級的女兒，為了女兒更有出息和見識，夫妻倆將女兒送入了一家私立學校，盡管學費不菲。

這樣的好男人怎么能與殺人兇手劃等號呢。

其實，劉家明有一顆不安分的心。

事業、家庭、金錢，似乎都志得意滿。但感覺自己似乎欠缺些什么。每逢一幫哥們聚會，他們個個都有年輕貌美的“情人”跟隨，剛開始，劉家明一副鄙視他們，繼而是無所謂，可時間一長，他發現這幫哥們盡管“外面彩旗飄飄”，但家里“紅旗不倒”，內心漸漸有些不平衡了：我劉家明也是一表人才，將來我的情人也要“蓋”過這幫哥們的情人。于是，劉家明那顆不安分的心，開始搖曳起來。

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次簡單的邂逅竟是孽緣的開始。

2010年五一勞動節這天，劉家明參加一個叫劉暢的員工婚禮，作為證婚人的他，在婚禮現場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博得在坐的人們一片喝彩。酒宴時，新郎劉暢主動把劉家明安排到伴郎、伴娘一桌的主賓席。在推杯換盞間，與他坐對面的一位年輕靚麗的女子“對上了眼”，那女孩柔柔的眼神，皮膚白皙，也許酒精作用，面若桃花，神情又有些落漠，一副惹人憐憫樣兒，令劉家明的心像揣個小兔般突突跳個不停，一下子勾走了他的魂魄。

劉家明主動跟這女子搭訕。通過聊天得知，這年25歲的孫波是吉林遼源人，大學畢業后不甘于守在家鄉的封閉小城，2010年1月，只身一人跑到大連開發區找尋工作，在勞務市場結識了在為一家公司招工的人事部主管新郎妻子王邁邁，王邁邁把孫波招到公司，三個月后孫波因嫌公司待遇不高而辭職，但倆人的私人關系卻一直很好。這不，在婚禮上，她還邀請孫波當自己的伴娘。此時正是孫波情感空白期，面對劉家明投來火辣辣的眼神，孫波自然明白其中意味，以默默含笑作答，在離席之前偷偷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劉家明。

第二天，劉家明急不可待地邀約孫波出來喝咖啡。其實孫波此時的處境很是尷尬，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正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大連找個靠山，劉家明的出現仿佛是上蒼“派”給她的。因為各懷鬼胎，各取所需，倆人很快成了情人關系。

劉家明給她租了房子，每月給她一萬元的生活費，將她包養起來。好逸惡勞的孫波也安于這樣的生活，更加依附于劉家明。

“四好男人”背后的齷齪

劉家明妻子王蕊已經覺察出他在外面有“情況”，時常夜不歸宿，工資卡也不上交，跟蹤過幾次，但狡猾的劉家明都把妻子王蕊甩掉了。王蕊看在孩子的分上，沒有離婚的打算，加之確實沒有掌握丈夫出軌的證據，多次的爭吵、甚至大打出手之后，王蕊最終“沒收”了他的工資卡、獎金而平息家庭戰爭，在她看來，丈夫沒有了經濟來源，在外面花不到哪里去。

一晃兩年過去了，本來家庭開支就不小，加上他投入股市三十萬，眼巴巴地看著其縮水，賬戶里的現款已經不足六萬，深套其中。包養情人和自己胡亂揮霍，盡管收入不低，但劉家明感到入不敷出。

對于情人的種種要求，本想拒絕，但又怕孫波不高興，只得硬著頭皮去辦。要知道他已經從單位挪用了10萬的公款，這筆錢遲早是要還上的，否則，公司財務年檢時，必定查詢這筆資金的去向。他像熱鍋上的螞蟻，想過許多掙歪財的念頭，比如花上千元買各類彩票，最多中過5元；跟人倒賣古錢幣和陶瓷，找專家一鑒定，全是假的，反而賠進去了好幾萬。所有的投資全部打了“水漂”。

劉家明倍感無力之時，一想到要與孫波一刀兩斷，就渾身難受。。頗有心機的孫波，也看出了劉家明的宭境，所以孫波的要求越來越多。

2013年元旦剛過，孫波對劉家明說：“老公，大過節的，我不愿獨守空房，再說我已經有兩年春節沒回老家過年，今年一定回去，我要給父母多帶些年貨和禮物，老公，你給我置辦啊。”

她哪里知道劉家明現在處境的尷尬，為了贏得情人的芳心，他只得點頭應承下來。很快，劉家明給孫波買了很多禮物和海鮮，還額外給了她5000元的零花錢，說是給她父母的見面禮。收到這些禮物，孫波臉笑的像盛開的荷花。其實，為了置辦這些錢物，劉家明花光了自己僅有的一點私房錢。

這時，孫波以房租要到期了，加之怕他老婆知道現在住處為由，一個勁兒催劉家明重新租個住處。

原準備春節回吉林老家的孫波突然改口不回了，說是禮物和錢款已經快遞父母處，父母打來電話感謝你呢。

一天，孫波摟著劉家明的脖子說：“我思來想去，你還是給我們買個愛巢吧，總租房心里不踏實啊。”買房？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在大連買套房至少要八十萬元啊。劉家明周身感到冰涼。

2012年10月底，32歲的周群被上級調到這家路路公司擔任收款員的工作，這是個既清閑又實惠的崗位。周群的老公是個商人，家里非常富有，周群平時穿戴都是高檔名牌，出手很是闊綽，特別大方。周群跟同事閑聊時，常常把“家境優越，有百萬存款”等隱私全盤托出，這些話自然也傳到劉家明耳中，單位上下都知道周群是個“款姐”。

剛到新單位，周群主動與領導劉家明搞好關系。她找機會多次給劉家明送禮，名煙名酒名表，劉家明推辭不收，但最終擰不過周群的執著。一位同事悄悄告訴周群，說是她因為業務不熟，有換崗的可能。周群急了，瞧見劉家明辦公室無人，拿著裝有現金的信封塞給劉家明，劉家明不收，周群說：“經理，這點意思是給你家孩子買玩具的。”劉經理明白她的來意后，語氣堅定地告訴她：“小周，即使有輪崗這回事，也跟你沒關系。我們之間的關系不能用金錢溝通啊。”周群對眼前這位領導更多了一份敬佩。

答應了情人的買房要求，這筆錢哪里能弄到呢這時，他腦海里浮現一個衣著華麗的身影，那就是周群，搶劫她？惡念頓生的霎那，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很快否定了這個邪惡想法。

身邊“中山狼”更可怕

2013年1月底的一天，劉家明的情人孫波再次跟他提出買房的事情。這天，床笫之歡后，孫波說：“這幾天，我到金州幾個新開的樓盤看了，價錢和位置都不錯，付全款還能打九五折呢。”說著把宣傳單遞了過去。

劉家明搪塞道：“再說吧。”孫波突然翻臉了，“老劉，這套三居室的房子一定要在正月十五前把首付給我交了，否則把我逼急了，我搬到你家里住，來個二女伺夫；再把我惹火了，我把咱倆的性愛視頻放網上。”面對情人的最后通牒，劉家明懵了。

時間一天天流逝，離情人規定購房時間越來越近，劉家明一籌莫展。

屋漏偏逢連雨天。這天，公司會計告訴劉家明：“總公司下周要來財務檢查，你借的十萬元要盡快到賬啊。”劉家明連聲諾諾。面對會計追討他挪用的10萬公款，劉家明更加焦頭爛額。被逼進死胡同的劉家明，有了鋌而走險的念頭。

2013年2月6日下午三時，周群這天收齊了單位的取暖費，共計13萬元。周群表功似地來到劉家明辦公室匯報了錢數，劉家明聽到這多錢額時，當即表揚了周群的工作態度，提醒她一定在下午五點前把錢存入銀行。就在一剎那，邪惡的魔鬼占據了他的身體。

于是，他當即從辦公室里拿出一卷尼龍繩，然后從街邊購買了十二平米的塑料布。一切準備妥當，他開車在周群到銀行的必經之路等她。當坐在車里的劉家明遠遠看見周群裊裊而來，提包鼓鼓的，他喊“周群”，周群看見經理，高興地跑了過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死神的降臨。

劉家明裝著熱情的樣子，說拉她到銀行去，車開了一會兒，劉家明忽然說，到濱海路兜兜風。周群有些意外，但沒有多想。劉家明悄悄把車門上鎖之后，露出猙獰面目，重重幾記老拳把周群打懵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劉家明已經把她反綁起來。

周群當時嚇呆了，戰戰兢兢地說：“經……理，你要，干，什么？”劉家明根本不理她，打開她的提兜，見錢款在，又翻出周群的錢包，抽出包里的信用卡，猛扇了周群幾個耳光，喊道：“密碼！密碼！”周群身體不停地打顫，此時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于是不停地哀求：“經理，千萬別殺我，我說。”記住這串數字后，窮兇極惡的劉家明拿出塑料繩狠狠勒住她的脖子……

夜幕降臨，將周群尸體用塑料布包裹嚴實，而后又找來十多斤重的大石頭綁在尸體上，然后驅車拉到星海灣拋到大海里，將10多萬元據為己有。膽大包天的他，其后多次盜取周群信用卡上的錢款，共計78，000多元。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2013年5月11日，坐在辦公室的劉家明右眼跳個不停，昨夜做了一宿噩夢，一種不詳的預感環繞心頭。果然，他剛一落座，大連市公安局沙河口分局刑偵大隊長一行五人，把劉家明圍住，出示《逮捕證》后，雙手被緊緊銬住，“劉家明，你涉嫌殺人、搶劫等犯罪事實，現已逮捕。”

原來，警方在查看監控錄像時，發現劉家明與蒙面取款人有左手揉搓相同的細節，開始對其展開調查，警方在劉家明私家車上提取到死者周群的頭發和血樣。同樣，在周群右手指縫里提取到劉家明的血樣。那是周群在與劉家明生死搏斗時留下的證據。

面對警方的審訊，劉家明徹底崩潰，很快供認殺害周群的犯罪事實。隨著案情真相大白，令許多人不敢相信殺害周群的兇手竟然是她的上司劉家明。這樁命案告訴人們，我們常常對陌生人保持警惕，卻對身邊熟人的危害毫不提放，甚至都沒想過自己身邊就潛藏著某種危險因素。

5500

核實電話：大連市公安局政治部宣傳處 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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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現代女報》編輯、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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