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情歌

高劍

百葉窗

當我的視線穿過了百葉窗

詩行便落在了那片草地上

在草地與草地之間

河水發出悅耳的聲響

松鼠在樹上追逐跳躍

兩個孩子在河邊嬉笑奔跑

草地那邊有一頂帽子

一只書包

再遠一點

是一個紅色的皮球……

多么閑暇的日子

使我想起最初的時光

思緒

在無所事事的日子里

思緒像一條萬年的古龍

穿越金石般的叢林

在綠色中緩慢爬行

在多雨的季節里

思緒像遠方的海浪

拍打著蒼老的巖石

在藍天與白浪之間

海鷗像空了的瓶子

永恒地浮動在那里

在風兒吹起的季節里

思緒像戈壁上的紅柳

發出的血色枝條

在枯竭了千年的河床上

一輪雷同于昨日的太陽

正喚起我對遠古的記憶

故人情歌

離別的日子我沒能與你辭行

哪知道時光這樣匆匆

如今我流浪正經過一個小鎮

在一個小酒館里我重溫往日的舊夢

即便所有的日子都將過去

有句話兒我仍想告訴你

雖然我已衰老只留下斑斕的記憶

你在我的夢中仍是一位少女

昨夜在蘆花蕩漾的那塊泉水地

我遺失的書包又回到夢里

晴朗的日子請把那風箏再次升起

讓我們隨著那飄帶回到過去……

春游

春天已經來臨，

它留下綠色的腳印。

在那近郊的附近，

有片白樺樹林。

春天已經來臨，

枝條抽出綠芽，

那條幽靜的小路，

現已開滿野花。

想起一個冬天，

是個下雪的傍晚，

我們圍著爐火，

相守長夜交談。

多么盼望春天，

與你漫步林間，

在那遙遠的地方，

有我們共同的期盼。

如今你在哪里，

可知我的懷念？

聽說你去得很遠，

也許不在人間。

體驗

當我從睡夢中蘇醒，

均勻的呼吸仍在繼續。

我慢慢睜開雙眼，

光亮立刻進入心靈。

于是我注意到了，

桌子上的藝術品，

書架上的照片和書籍，

窗前的仙人掌，

魚缸里的熱帶魚，

潔白的天花板，

還有周圍的家具。

一切都變得這樣新鮮，

仿佛不曾相識

又像是久別重逢的事物

于是，一種惆悵與憂傷，

也同時在我心中升起。

因為這一切的感覺，

都是生命的賦予。

而生命就像這季節，

它短暫終將過去。

木椅

一把木椅

孤獨地待在草地上

是誰把它遺留在那里

一次聚會之后

或是某個孩子

將它遺忘

就這樣

木椅經風吹雨淋

通身布滿了青苔

木頭漸漸腐爛

隼卯也開始松動

但它依然站在那里

仿佛等待著一次搬動

如果沒有可能

它必將永遠待在那里

直到變為粉末。

故鄉

昨夜想起我的故鄉

那是一段苦難的回憶

多少次夢中醒來

都是有關故鄉的經歷

為何我要遠離你

在這陌生的都市里流浪

讓這異國的海風

稀釋我往日的記憶

寧愿在漂流中度過一生

也不想回到我的出生地

不要說故鄉在魯西

那里僅留下一片祖先的墓地

不要說故鄉在蘇杭

我從來就沒去過那個地方

不要說故鄉在新疆

那是我父輩流放的地方

不要說故鄉在京城

那里看不到炊煙聽不到鄉音

童年的故鄉是一條清涼的小溪

祖母如今就安葬在那里

自從溪水蕩去我兒時的足跡

那里的人已不再把我記起

故鄉，當我離你而去

你實在是一個遙遠的名詞

我們之間

如同兩個點——

你在地球的那邊

我在地球的這邊

由月亮傳遞信息

由流星將此相連

你醒來時我睡去

我醒來時你入眠

為的是互相照看

古城遺址

沒有人告訴過我

有關你的故事

沒有文字

甚至也沒有一個像樣的傳說

在昨日殘舊的家譜中

也找不到有關你的記載

是什么使一個繁華的城邦

變成了廢墟

有誰還能記得

那些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風沙、戰亂或者是干旱

你的兒女四處流散

從此渺無音訊

連記憶也融化在歲月里

在經歷了漫長的時間

當我來到這里

隨著旅行團，

面對著古城遺址

和那依稀的城郭殘垣

請告訴我

在你血緣的記憶里

我是否正是你流散的后裔

當我回到這里

從那年算起

已經過去了千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