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曦軍 (浙江省蘭溪市文化館 浙江蘭溪 321100)
慎用文化遺產保護開發的“雙刃劍”
童曦軍 (浙江省蘭溪市文化館 浙江蘭溪 321100)
二十多年的經濟社會快速發展和正在進行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已使中國古老的大地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輝煌的成績舉世矚目。可與此同時,一些地方政府在諸如村莊整治、舊村改造中,僅僅把寶貴的文化遺產當作經濟資源開發利用,完全沒有按科學規律辦事。這種過度商業化、功利化的行為,對歷史文化遺產造成了嚴重的、甚至是毀滅性的破壞。因此,在新農村建設中要摸清家底、謀定而后動,慎用文化遺產保護開發這把雙刃劍。
著名作家、民間文藝家馮驥才在一篇文章中寫道:“近日,一個可怕的詞兒冒出來,叫做‘舊村改造’。說它可怕,一是因為經不住推敲,十分荒謬;二是它的前身——‘舊城改造’造成過文化悲劇。”在新農村建設過程中,很多地方進行了大規模拆遷改造和文化產業化開發。人們缺乏對古建筑的保護意識,沒有對村落古樸的民俗風情進行保護傳承,缺少科學的論證,動輒搬遷全部原住民,形成古村落及其民俗風情的真空化。
從思想方面探究,由“舊城改造”到“舊村改造”會不會是這荒謬文化觀念新的轉移?答案是比較令人遺憾的。因為“舊村”看上去似乎比“舊城”還舊,更需要興工動土,大拆大建。有些地方領導,為了出政績,把富有傳統地域特質的村鎮居民全部搬遷掉,鏟平文化村落,建成整齊劃一的新樓房。新農村建設變成了簡單的村莊改造和民房建設。筆者在報刊媒體中看到,湖北省很多土家吊腳樓被大面積拆掉,附著其上的日常起居民俗習慣也隨之消失。閩西北貢川古鎮是閩江上游重要的水陸碼頭,1996年當地政府花了6000萬進行街巷改造,把許多騎樓和街巷拆光,在城墻上修馬路。開化縣馬金鎮霞山村古村落,全是以石頭建成的房子,梁柱上刻有蓮花人物等圖案,但近幾年破壞比較嚴重,村中的很多的房子都拆掉了。據一位專家介紹說,我國古村落的數量在4000個左右,現在幾乎每一個月就有一座古村落在消失。而一些保留下來的有特色的古村落,也正逐漸成為人們的搖錢樹,遭到了破壞性的旅游開發。
溫家寶總理說過:“非物質文化遺產也有物質性。物質性就是文象,非物質性就是文脈。人之文明,無文象不生,無文脈不傳。無文象無體,無文脈無魂。”在目前新農村破壞性建設的開發熱中,既破壞了寶貴的有形文物,同時也把無形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悄然毀滅了。
在中國廣袤的農村,散布著濃厚的歷史文化氣息。獨特的建筑景觀,古樸的民風民俗的古村落,它們經歷史沉淀和歲月磨礪所散發的魅力吸引著四方游客。婺源、周莊、西塘、烏鎮、宏村、西遞、諸葛八卦村……這些地方具有極為厚重的歷史感、神秘感的文化色彩,成為獨特而不可替代的文化資源,成為散發著奇異光彩的璞玉。
讓這些有著悠久歷史的古村落在現代煥發異彩,讓更多的人走近它,觸摸它,并讓當地群眾得利受益,是無可厚非的。但很多地方對旅游開發情有獨鐘,有的甚至讓開發商買斷,進行扭曲的、異化的所謂保護性開發,使古村落文化遭受嚴重破壞。如有些地方對古建筑進行了不恰當的修復,拆除仿建,因為沒有認真規劃,科學認證,失去了原生態文化遺產厚重的底蘊。而大量的手工藝產品的大量復制,原生態的歌舞,有著濃郁民族地域特色的婚慶民俗,按照人產膚淺的審美趣味加以改造,使寧靜古樸的村落變成了喧器的鬧市。所以,很多地方投入了大量的財力物力,表面上看,是保護了文物,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得到了傳承發展,可事實上卻是對古老的文化遺產的一種嚴重的傷害。
古建筑物的人為破壞,家家門前擺上小攤,小賣部、餐館、賓館隨處可見,從茶水、花生米、小糕點到手工制作的小掛件、小玩具,什么都要掏錢。在紛紛嚷嚷的喧鬧聲中,熱情好客、淳樸善良的鄉風民俗蕩然無存了。還有新農村建設中興建了大量的漂亮新房,大量的村民住到新房子里去,只有少數幾個年老體弱的村民居住在老房子中,從而使整個古村落產生了“空心化”現象,丟掉了彌足珍貴的文化價值。
文化遺產往往既是物質的,又是非物質的,是經濟、文化和人的有機結合。用文化的眼光看星羅其布的農莊村寨,數不清的歷史源頭與悠遠的根脈,活生生保持在農村里。有數不清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的村莊,風情萬種、藏龍臥虎般地散布在山川之間和大地之上。
英國、法國、意大利等西方國家在城鄉建設、旅游開放中,都遵循文化遺產優先的原則,因為他們知道文化是城市、鄉村、旅游經濟的靈魂。而反觀我們的國家,這方面做得明顯差強人意。在保護原生態文化的同時,如何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在追求精神活動崇高人文理想時,如何解決文化保護傳承和保障經濟社會穩步發展的矛盾?這似乎是個兩難的問題。正如一位專家說的,經濟高速發展和社會轉型時期往往是文化遺產破壞嚴重的時期,尤其是在目前我們國家舉國上下保投資、保增長的歲月中,我們需要有正確的文化價值觀,要樹立科學發展觀,謀定而后動,做好科學規劃論證工作,遵循客觀規律搞好文化產業化開發。
要知道,作為中華文明根脈上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文化遺產,禁不起折騰,更不應該肆無忌憚地刨根割脈。著名民俗學家、民間文藝學家烏丙安,對一些地方政府眼里只有GDP而沒有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理念的行為十分不滿,他一口氣就數落出一大串靠“開發”“打造”非物質文化遺產來提高GDP的做法:“潑水節天天都在潑,趙云故里各地在爭,張飛故里各地也在爭,連孫悟空故里也在爭,天知道孫悟空生在哪里?還有,孟姜女哭長城兩地都在爭,哭倒的城墻倒在哪邊了?”烏丙安高分貝呼吁:“我是反對非遺打造的!我們要做的工作是如何更科學、更好地去保護非遺,而不是用另外的一種方式去打造!”
的確,對于文化遺產而言,無論是文物保護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產業化開發都是一把雙刃劍。在謀求民生發展的同時,運用不當,很容易造成傷害。文化遺產具有文化性,這是超越金錢和利益的人類共有的精神意義。要解決保護和開發之間的矛盾,就要建立起文化遺產市場化、產業化的評估和監測機制,建立起規范的管理體系和利益分配制度,在堅持文化生態整體性保護的原則下,積極尋求當代環境下文化遺產的生存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