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陜南許多地方普遍流傳著這樣的“說春”起源:隋唐時期,朝廷掌管天文歷法的官員推演出了較為準確的歷法節令,離皇城較近的農夫按照新歷法耕耘播種,農業獲得了大豐收。喜訊傳回朝庭,唐王十分高興。如何讓全國的老百姓都知道新的歷法節令,按季節耕種,收獲更多的糧食呢?唐王想出了讓專人報信的方式,走村串戶,游說百姓。于是,在一次歲末朝廷盛大的喜慶之日,差王丞相(王懷恩)率手下宮廷藝人,去民間送春報喜。王丞相根據唐王旨意,撰寫了祝賀吉祥、報喜事由,以及農時歷法和宣揚禮教等內容的春詞,讓宮廷藝人以說唱的方式傳給百姓,并將天象歷法、季節氣候印制成帖,取名“春帖”,一并賜給民間百姓,以提醒按時節耕耘播種。王丞相等人所到之處,深受百姓歡迎愛戴。百姓們設壇慶典,焚香點蠟,跪拜接受春帖,如迎皇帝圣旨一般。王丞相一行人見這美差能造福百姓,比在宮廷逍遙自在,于是都不想再回朝廷了,便串通一氣,隱匿民間,收徒傳藝。唐王長久不見王丞相回朝,便差宮廷廚官手持泥人,以給民間“送子”為名,查訪王丞相蹤跡。深藏于民間的王丞相等人,因所傳徒弟們都不是朝廷命名的春官,便在“官”字左邊加了個“亻”旁,此后便有了民間“春倌”說春的稱呼和行當。至今,陜南南鄭縣民間仍把學藝當春倌的人稱作“走相路去了(指王丞相所走之路)”。
“說春”起源
相傳遠古時期,人們不知道按氣候節令來種莊稼,常常有種無收,“三皇”、“五帝”十分著急,便常騎一頭耕牛四處漫游,向種田者宣傳氣象知識和種田技術。年年如此,形成了后來的“春官說春”習俗。春官說春是流傳于陜西漢中、安康地區和川北、隴東部分地區的一種漢族民間說唱藝術。它是一項延續了幾千年的獨特民間習俗,是一種向人們預告春天的來臨,宣布春天信息的活動,提醒人們早點春耕,不要誤了農時。
春官亦稱“宗伯”,最早為春秋時期魯國王室所設置的一種官職,意為輔佐天子,掌管宗室典禮之事的官員。據戰國《周禮》記載,當時王室官制設有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六種官職。唐朝武則天時,曾一度改禮部為春官。明清時期,春官又有了“春官正”、“夏官正”等稱呼,并增添了主管天文歷法之官的新職權。
“春倌”分兩種:一種是隨社火走的“春倌”;一種是兩人一組走街串巷的藝人,語言通俗易懂,風格多樣,富有喜劇色彩,人們也樂于接受。陜南的春倌說春有說有唱,唱詞內容十分廣泛。唱本師傳徒承,時常即景編詞,遇什么人說什么話,語言風趣詼諧,演唱和仄押韻。演唱內容緊跟時代,唱詞隨時隨景更換,“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因此,往往是腦子靈、反應快、有文化、言辯能力強的人,才能成為一個好春倌。春倌肩背褡褳,一手執春牛,一手拿蒙古棒,每到一戶,先將蒙古棒立于堂門外側,不能亂放更不能倒;說春人一般一進堂門就開始說唱,唱詞多是祝福、吉祥、喜慶用語。這是開場詞,之后唱詞轉向主題,主題因人因事而異,如說各行各業,說婚喪嫁娶,逢啥場面說啥話,使聽者皆大歡喜,最后是告別、道謝唱詞,并向戶主發送春帖。此時,主人封禮答謝,用升子(舊時的一種衡器)或斗(大戶人家用斗,一般人家用升)盛上糧食(也有拿出5毛或1元錢的),送給春倌,春倌則將糧米裝進褡褳之中,有的按習俗拿出一些麻絲纏在春牛身上,以示讓春牛帶走小兒麻疹、天花、水痘等病災。春倌走時,順手拿走門外立的蒙古棒,以示帶走主人家的晦氣、厄運,讓主家平安。春倌到任何一家,堂門可進,但絕不能走過堂屋脊檁或進入內室,否則主人要找春倌的麻煩,且不給春倌封禮。
春倌說春所表現的內容均有報“吉祥”、送“祝賀”、示“天象歷法”等特征,這與古代王室中的“春官宗伯”極其相似。戰國時春官掌典禮,祝王室“吉祥”而行“大賀”,而民間春倌說春報喜,則是祝百姓“吉祥”而行“小賀”。唐以后的春官掌管天文歷法,民間春倌卻以說春詞、送春帖的形式將其傳給百姓,盡管分工有所區別,但究其功效,都是向人們傳遞歷法節令信息的。由此可以說,民間春倌是對唐代以前王室春官的延續,是從春官演化而來的。他們的不同之處主要有兩點:其一是地位不同,一個是官,一個是倌;其二是服務對象不同,一個服務于王室宮廷,一個服務于平民百姓。
“春倌”如何“說春”
春倌說春屬吟誦性唱腔。其音樂特點是字多腔少,一般無拖腔,節奏規整,旋律性不強,多為上下句結構。音調幾乎是語言稍加升華,四聲稍加夸張。這種說與唱的結合,常表現為半說半唱,是說唱音樂中獨具風格的唱腔。春詞的曲調結構,大部分是以我國傳統的五聲調式為基礎,常見為徵調,個別藝人也會偶爾在五聲調式上加入“清角”、“變宮”的七聲羽調式,但一般較少用。歌詞多為五言、七言句,見景生情,即興說唱。內容大多為祝賀吉祥、節氣時令的農事、宣揚禮儀廉恥及孝道等。如《說孝道》、《說魯班》、《說藥王》、《說二十四節氣》等等。唱后贈春帖一種自制的板印帖子。
春倌說春以陜南漢中地方方言演唱,咬字吐音以巴山地區方言語音為標準音。從地域語言特點上看,南鄭地處漢江上游,雖隸屬陜西,但與川北毗鄰,語言十分接近四川方言,屬西南官話語系,因此說唱春詞的音調和形式與關中道情、陜北說書有極大的差異;而同川北地方小戲的韻白十分接近,偶一聽,與陜南民間社火“跑旱船”中艄公大段唱腔(花鼓子)中的數板型腔韻近似,字多腔少,腔隨字音,所不同的是唱詞較詼諧押韻。
春倌藝人說春時必須要有四件具有顯著特征的道具。一是春帖。分紅、黃兩種。黃色春帖較小,以二十四節氣為主要內容。農歷十月又稱小陽春,此時春倌上門說春主要以二十四節氣為說唱內容,告訴農人來年的時序節令和氣候特征,送上黃色春帖。紅色春帖較大,從正月初一開始,春倌說春報喜手里拿的就是紅色春帖,以示喜慶吉祥之意。春帖的內容較為豐富,從正月初一到臘月三十都有記載,哪天是黃道吉日,哪天是百事禁忌,十分清楚。還有預示一年物候特征、收成好壞的提示,也印在上面,如幾日得芯(稻麥揚花授粉時間的長短),幾人共餅,幾牛耕田,幾屠共豬等。舊時,春帖由藝人自己刻木版印制。二是手上拿的春牛。春牛為木制,漆黑,牛背騎一仕女,春牛高175毫米,牛頭至牛尾長155毫米,牛蹄踩于木板之上,木板長120毫米,寬85毫米,厚12毫米。據說,春牛是楊廣變的,騎在牛背的仕女是楊廣妹妹楊丑丑。相傳隋煬帝楊廣荒淫無道,朝政荒廢,有人要處死楊廣。農歷9月13日,民間用篾編紙糊牛祭祀蒼天,用以辨別來年天道氣候變化征兆。這天,楊廣趁此機會藏于紙糊牛中打算逃跑,卻被識破,眾人便用亂棒打死。其妹楊丑丑也痛恨楊廣,騎在黑牛背上一邊大罵楊廣一邊用鞭打牛。因此,農歷9月13日定為春倌節,春倌送春要手持春牛。民間有“春倌的牛——麻纏”之說,是因為千百年來,人們把說春神化了,農民認為來年的節令為何能提前準確地印在春帖上,照此節令種莊稼無差錯,這很神秘,難以解釋。當時,小孩出麻疹、水痘、天花很普遍,也很可怕,民間傳說春倌到家用麻纏在春牛身上,春倌走后,就會帶走麻疹、水痘、天花等疾病,小兒平安。三是蒙古棒。蒙古棒又稱戳喪棒,該棒用周身長滿疙瘩、奇形怪狀的樹木制成,漆黑,此棒一可探路,二可打狗防身。春倌不能將此棒帶進主家室內,只可立在堂門外邊。據說春倌走后主人家的邪氣、晦氣就會隨棒帶走,主人家就會萬事大吉。四是褡褳。褡褳又叫二九,多用白色或藍色土布制成,形似口袋,中間開縫,開縫處搭于肩上。是春倌用來裝糧食和其他物品的。
此外,春倌說春還有許多行話、禁忌、暗語,往往帶有神秘色彩,現在已棄之不用了。
春倌說春的實際意義
陜南民間的春倌說春歷經千年,送春帖傳播農時節令于千家萬戶,指導了農耕,有利于農業生產;同時又是一種民間說唱文藝,民眾樂于接受,有悠久的歷史價值、廣泛適用的科普價值以及地域特色鮮明的文化價值。
傳播天象歷法,耕種不違農時。在幾千年的農耕社會里,農業關乎國計民生,“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足見農業的重要性。在舊中國,科技落后,傳播媒體手段十分有限,而農時節令年年變化,農民春種秋收必須要有時令指導,因此春倌在一年之初散發春貼之必要性顯而易見,官府倡導,民間需求勢所必然。
傳播政策法令,是成本最低的宣傳方法。春倌的唱詞包羅萬象,內涵豐富,千變萬化,時代性和適用性很強。從唱詞內容看帶有明顯的時代特色,“遠望財門九重開,步步登高走進來,鳳在青山龍在海,你家有個棟梁才……”這一唱段有明顯的封建時代特色,適應了那個時代升官發財的思想。有的唱段里忠君、孝道、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禮義廉恥的內容很多,適應了舊中國統治者的需要,也為國泰民安做出了貢獻。新中國成立后,春詞有了很大改變,封建說教越來越少,更多是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如共產黨好、說土改、自由婚姻好、計劃生育好、包產到戶好等等。春倌緊跟時代的變化,按照政策需要,開展時政宣傳,受到了黨和政府的重視與支持。春倌的宣傳方式簡單,覆蓋面很大,特別是深山老林,政策法令很難傳播的地方,春倌卻不辭勞苦,上門宣傳,既送春帖又送政策到家。這種宣傳方法成本最低,見效最快,宣傳面也很大,是其它宣傳方法不可取代的。
教人為善,鞭笞邪惡有益于構建和諧社會。春詞中用歷史典故、民間故事、現實生活、典型事例的唱段演唱,生動形象,風趣幽默,使群眾在娛樂中受到了教育。如:酒色財氣、酒誤、做人難、二十四孝、勸夫妻莫打架……這些唱段有的雖有封建迷信成份,但綜觀所有說春唱詞,其內容都是教人為善不作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有的唱詞對社會上好逸惡勞、吃喝嫖賭、貪污腐化、刁搶騙偷現象作了無情揭露與鞭笞,對凈化、穩定和構建和諧社會起了一定作用。
賀節祝福、送吉祥喜慶上門。春節期間,春倌到農戶說吉祥話、唱新春調、送祝福詞、給節令表,所到之處其樂融融,使傳統節日喜氣更濃。千百年來,這種民間說唱藝術在廣大民眾中有重大影響,其作用是戲曲、歌舞等藝術無法替代的,在經濟文化落后的年代里,春倌為民間帶來了歡樂、帶來了愉悅,特別是在婚、喪、嫁、娶、喬遷、開業、生日、滿月等民間活動現場表演助興,受到了群眾歡迎,盡管電視、電影、書刊很先進,但這些很難隨著千變萬化的場面臨場發揮,春倌說唱正好符合了這種需求,對文化匱乏的貧困山區來說,仍然是必不可少的,具有一定的影響力。
(圖片由陜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