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生態資產核算方法探討

王娟娟 萬大娟 彭曉春 洪鴻加 楊 霞 劉培亮

(1.湖南師范大學資源與環境科學學院，湖南 長沙410012;2.環境保護部華南環境研究所，廣東 廣州510655)

引言

十八屆三中全會在《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明確提出，“要健全自然資源資產產權制度和用途管制制度;探索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對領導干部實行自然資源離任審計，建立生態環境損害責任終身追究制”。生態資產作為自然資源資產的重要組成部分［1］，是以自然資源價值和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為核心的一種國家資產［2］。它不僅創造與維持了生命支持系統，還為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但是傳統的國民經濟核算體系并未將生態系統的物質、能量和服務納入其中。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世界人口的迅速增長以及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的逐漸加快導致的生態環境狀況的每況愈下引起了各界對生態資產及其價值的廣泛關注，許多專家、學者、政府部門和國際組織都致力于生態資產核算的研究［3－5］，由于生態資產理論認識差異的存在，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復雜性以及生態系統的動態變化性等原因，公認的、較完善的生態資產核算方法和技術體系目前還未形成。

通過對生態資產進行核算可以了解生態系統的質量及其變化情況，進而客觀全面地評價經濟社會發展的狀況以及未來發展的潛力，同時也能為資產所有權關系的界定、資源有償使用制度的確立，環境資源不合理利用的抑制，資源的有效管理提供幫助。另外，生態資產的核算還能為制定有關生態資產的方針、政策、制度和措施提供科學依據，促進生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本文從生態資產的價值構成著手，綜述了生態資產的核算方法及其適用范圍和優缺點，并對未來生態資產的核算進行了展望。

1 生態資產的價值構成

對生態資產的價值構成進行分析和科學分類是生態資產核算研究的基礎。雖然生態系統或生態景觀實體是生態資產的基礎，但生態系統提供的間接貢獻和由此給所有者增加的福利才是生態資產的價值的來源。間接貢獻和福利功能的多種內涵決定了價值形式的多種分類。目前生態資產的價值構成主要有以下幾種表達方式:

(1)五分型分類:張志強［6］、韓袆［7］、Peaece［8］等都將生態資產的總經濟價值分為利用價值和非利用價值兩部分。其中利用價值包括直接利用價值、間接利用價值和選擇價值;非利用價值包括遺產價值和存在價值。

直接利用價值包括直接實物價值和直接服務價值，主要是指生態系統產品所產生的價值，如林木、野生藥材、水果等，可以用產品的市場價值估算;間接利用價值即生態功能價值，是無法用市場價格來估算的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和維護支撐地球生命支持系統功能的價值，如保持水土、涵養水源等，主要由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類型決定;選擇價值即潛在使用價值，是指將來某個時間能夠享受這些直接或間接利用價值而進行保護的價值，相當于一種“保險金”，是消費者為未來利用的資產所愿意支付的，其特點是將來可能被使用。也有學者認為選擇價值既可視為利用價值，也可視為非利用價值［7］。

遺產價值是指試圖將自然資產留給后代的價值，是一種為了后代將來利用生態系統功能的支付意愿;存在價值是爭論最大的價值類型，它是生態系統本身所具有的一種內在價值［9］，比如有人僅僅因為擔心不會再有機會親眼看到某些原始森林而愿意出錢保護。

(2)四分型分類:有學者認為［10］生態資產的價值只包括直接價值、間接價值、選擇價值和存在價值四類圖。四分形相比于五分型只是少了遺產價值，其它四類價值的概念與內涵基本一致。

(3)二分型分類:這種分類法將生態資產的價值分為兩部分［11］，一部分是較實的有形的物質性的產品價值，另一部分是較虛的無形的服務價值。有形的資源價值包括生態系統服務功能提供的有機質和物質資料生產等價值，無形的價值包括調節氣候、營養物質循環與貯存、土壤肥力的更新與維持、有害物質的控制等多方面的價值。

生態資產價值構成的三種分類中，第一種分類較細致，但遺贈價值、存在價值和選擇價值之間的界定較為模糊，較難進行定量計算。第二種分類雖然較為簡略，但為理解生態資產的價值提供了另一個角度。第三種分類較為概括，對于定量計算較為方便。

2 生態資產的核算方法

費用—效益分析是環境經濟學的基本分析方法，是目前有關生態資產的各種核算方法的基礎。生態資產的核算包括實物量和價值量的核算。實物量核算主要按照常規的各項生態資產計量單位對生態資產進行核算，但只能核算同種生態資產，無法對不同類型生態資產進行定量的核算。實物量核算主要反映的是生態系統的結構—功能及生態過程。

價值量核算包括自然資產和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的核算，它更多的是體現生態系統服務的總體稀缺性。自然資產是可以商品化或市場化的，目前已有重置成本法、收益現值法和現行市價法等較為成熟的方法對其進行核算;價值量核算的難點是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的核算，由于遺產價值、選擇價值和存在價值三者之間存在價值重疊，很難分開，現有的核算方法實質上都只是對直接利用價值和間接利用價值兩部分的估算。綜合國內外生態資產價值度量的相關研究［12－14］，現有的生態資產價值量核算大致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常用核算方法;另一類是模型測算方法。

2.1 生態資產價值量常用核算方法

生態資產價值核算常用方法可分為直接(實際)市場法、替代市場法、假想(隱含)市場法和空間—能值分析法。

2.1.1 直接(實際)市場法

利用市場價格對具有實際市場的生態系統產品和服務的經濟價值進行核算的方法便是直接(實際)市場法。直接(實際)市場法因有實際的市場價格，核算較為客觀、爭議較少。但它的使用需要足夠的實物數據、影子價格和市場價格數據［15］。直接市場法具有直觀、易調整的優點，被廣泛應用，它主要包括了:市場價值法(MVM)、費用支出法(EM)和凈價法(NM)，各方法的優缺點見表1。

表1 直接(實際)市場法各類具體方法的優缺點比較

(1)市場價值法

市場價值法也稱生產率法，它將整個生態環境系統當做一種生產要素，環境系統的變化將影響生產率和生產成本的變化，進而導致價格和產出水平的變化，或者將引起產量或預期收益的減少，而這種變化可通過市場觀測和價格的變化進行核算。市場價格法是廣泛應用于生態服務功能價值核算的最直接、最常見和最簡單的一種方法，適合于沒有費用支出但有市場價格的生態資產的核算。

(2)費用分析法

費用分析法以人們為獲得服務而實際支出費用作為經濟價值，是從消費者的角度進行價值核算的一種方法。費用分析法常有三種形式:一是總支出法;二是區內支出法;三是部分費用法。這三種形式分別以游客費用的總支出，游客支出的交通費、門票費、餐飲費和住宿費，游客僅在游憩區內的支出費用作為各自的游憩價值，這類方法只適合于有費用支出的情況。

(3)凈價法

凈價法又稱為逆算法，該方法以生態產品的市場價格減去平均利潤和成本費用之后得到的結果作為生態資產的價值。例如林產品市場價格減去林木開采和開發運輸費用及林業部門的正常利潤，所得的結果就是林業資源的價格。凈價法適用于有市場價格的生態產品和服務的核算。

2.1.2 替代市場法

替代市場法以影子價格和消費者剩余來表達環境效益的經濟價值，對不能在市場上直接獲得其價值貨幣表現(價格)的生態系統的產品和服務，通過估算其等效替代品的花費而對經濟價值間接進行核算［16］。替代市場法包含的具體核算方法較多，包括旅行費用法(TCM)、人力資本法(HCA)、機會成本法(OCM)、享樂價格法(HPM)、防護和恢復費用法(EPCA)和影子工程法(SPA)等等，各方法的優缺點見表2。

(1)旅行費用法

旅行費用法，或叫費用支出法或游憩費用法，通過計算往返交通費、門票費、餐飲費等旅行費來掌握環境質量變化所導致的效益上的變化，從而對變化帶來的經濟損失或效益進行核算，是一種核算無價格商品的方法。主要適用于核算生態系統的休閑旅游價值。

(2)人力資本法

人力資本法又稱工資損失法或生產函數方法，是用收入或者工資的損失來估價由于生態環境變化引起的過早死亡或者喪失勞動能力的成本。根據邊際勞動生產力理論，人過早死亡或者喪失勞動能力的損失同這段時間個人的勞動價值相等。個人的勞動價值作為個人未來的工資收入(考慮年齡、性別、教育等因素)經貼現折算為現在的價值。該方法主要用于核算由環境質量變化和環境污染帶來的人體健康的危害。

(3)機會成本法

機會成本法也稱收入損失法，有些生態系統服務沒有市場價格，利用犧牲的經濟效益來核算資源的機會成本便是機會成本法。例如，不直接計算保護飲用水源地的效益，而是計算為了保護水資源而放棄的最大效益。生態環境資源變化的價值通過潛在的支出來確定，該方法比較適用于具有唯一性特征或不可逆特征的自然資源如保護區的開發項目的核算。

(4)享樂價格法

享樂價格法試圖估算生態系統服務的內含價值，享樂價格函數可以表述真實市場上相關特性有效交易的產品價格與特性之間存在的均衡關系，買者與賣者的所有屬性可通過函數的形狀體現。該方法常常用于房地產市場，以及勞動力或汽車市場等的核算。

(5)防護和恢復費用法

防護和恢復費用法是以保護生態系統不被破壞或恢復某些生態系統到原有狀態所需的費用來核算生態價值，其核算結果往往為最低的生態環境價值。

(6)影子工程法

影子工程法又稱替代工程法，是恢復費用法的一種特殊形式。對于某些難于直接計算的生態系統服務價值，可以用影子工程法以人工建造一個替代人造工程的投資成本來核算生態資產的價值。例如可用建設一個具有同等蓄水量的水庫所需的費用來替代涵養水源功能。實際運用中，可選取最符合實際的替代工程或者取多種替代工程的平均值進行核算，以此減小偏差。

表2 替代市場法各類具體方法的優缺點比較

2.1.3 假想(模擬)市場法

通過人為的構造假想市場對于沒有市場交易和實際市場價格的生態系統服務進行核算的方法稱為假想(模擬)市場法，它通過直接詢問人們對某項生態系統服務的支付意愿和凈支付意愿來獲得其經濟價值［17］。在實際研究中，一般從消費者的角度出發，通過調查問卷、投標等方式來獲得消費者的支付意愿和凈支付意愿，然后綜合所有消費者的意愿作為核算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經濟價值的依據。假想(模擬)市場法的代表性方法有條件價值法(CVW)和選擇實驗法(CE)。

(1)條件價值法

條件價值法也稱意愿調查法或假設評價法，通過直接詢問人們對某種生態系統服務的所愿意支付的金額或對某種生態系統服務損失所愿意接受的意愿，并以支付意愿或受償意愿表達生態系統服務的經濟價值。條件價值法不再基于可觀察或預設的市場行為而是基于被調查者的回答，就目前來說是生態資產核算中較好方法之一，適用于缺乏實際市場和替代市場交換的生態系統服務的價值核算，適宜于獨特景觀和文物古跡的評價，而且可用來同時核算利用價值和非利用價值，它被認為是目前唯一可用于非使用價值核算的方法。

條件價值法由于并未進行實際市場的觀察，也未通過要求消費者以現金的支付方式來表征支付意愿或接受賠償意愿來驗證其有效需求，因此，調查結構存在著產生各種偏差的可能性。因不可控的因素較多，當產生偏差時，需要對條件價值法進行可靠性檢驗。

(2)選擇實驗法

選擇實驗法是條件價值法的一種擴展或變體，是基于隨機效用理論的一種非市場價值評估的揭示偏好技術。該方法的基本思想是創造一個假設的市場環境，通過問卷讓受訪者在幾個備選項之間進行選擇和權衡，以此獲得人們對某一環境物品的價值偏好，其結果是以既定環境政策生態結果的不同特征為變量的效用函數。選擇實驗法能將生態結果表達得更為精確，并具有選擇行為分析等特點。但是畢竟是讓受訪者在假設的情形中選擇，不可避免會產生一些偏差。

2.1.4 空間—能值分析法

(1)能值分析法

能值是生產某種能量所需要或包含的另一種能量的數量，即是該能量具有的能值。地球上各種能量都直接或間接來源于太陽能，實際上的能值都是太陽能值。由于太陽能轉換率不同，不同類別和性質的生態資產的太陽能值也就不同。太陽能轉換率是核算生態資產的一種尺度，與生態資產的價值成正比關系。

能值分析理論，以太陽能能量為基本衡量單位，與能量流圖相互補，通過自然生態系統與人類經濟系統的結合，可以客觀的分析比較不同類型的生態資產。該方法的優點是:可以比較不同類別、不同等級層次上的物質或非物質性能量，基本消除人為主觀的因素。缺點是:由于生態經濟系統的復雜性和動態性，可能存在重復和遺漏數據的現象。

(2)生態足跡分析法

生態足跡是按空間面積計量的方式，支持一個特定地區的經濟和人口的物質、能源和廢棄物處理所要求的自然資本(例如土地、空氣和水等)的數量。自然物品和服務的消費量以及所排放的廢物大部分是可以定量描述的，具有生物生產力的土地(同化廢棄物)面積也是可以計算的，因此，生態足跡就是被一個地區所占用的生產所消耗的資源和服務，并能同化所排放的廢棄物的生物生產性土地［16］。該方法法所需要的數據大多是從區域統計年鑒中獲取，其優點是不同類型、區域的生態資產可以橫向比較，也可以匯總分析。但難以全面反映區域之間生態資產交流情況，無法分析區域內部同一類型生態資產質量差異。

2.2 生態資產價值量模型測算方法

前述生態資產的價值量常用核算方法多屬于靜態核算，沒有考慮研究區生態系統的類型及地域差異，很難如實的反映生態類型的真實價值。生態資產的核算單靠一種方法很難得到較為準確的結果，它需要綜合考慮各方面的因素，例如生態系統現狀、區域社會經濟發展情況、自然條件以及資源稀缺性等，近年來提出了一些環境與生態系統的模型測算方法。例如運用數據分析模型通過對相關研究數據進行分析，可以找出控制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價值大小的關鍵因子等［18］。模型測算方法中較為典型的是通過遙感技術結合地面地理數據，以地理信息系統為技術支持，以區域自然、生態環境狀況為依據對生態資產進行核算［19］。

遙感模型測算方法的主要思路是利用遙感影像進行生態系統分類，計算出各類生態系統的面積，再利用凈初級生產力等生態參數和地面實測數據(如水土、氣象數據等)得到每類生態系統類型各自具有的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結合生態學的理論和研究成果確定各類生態系統相應的調整系數，乘以各類生態系統的單位面積價值，最后進行測算結果的實地檢驗。該方法的優點在于:①排除了“以點代面”的情況，減少了使用地面觀測值進行插值所帶來的誤差，提高了核算的準確度;②遙感數據具有不同的波譜、時空分辨率，通過融合處理多源數據，各種生態系統地物類型可以較為準確的被劃分出來，并且可以反演出一些生態和非生態的模型參數(如植被凈第一性生產力，歸一化植被指數等);③在GIS 平臺上搭建遙感核算模型，通過鏈接地面統計數據，利用計算機技術可以實現區域的生態資產自動化評估。

但是，受數據特點和自動化要求的限制，所選擇的方法與模型會使一部分生態服務被忽略，如果通過調查發現這部分價值不應該完全被忽略，應通過其它途徑進行計算，然而，有些服務譬如游憩價值和生物多樣性的價值，較難定量，通常需要有人的互動環節，所以也存在一些偏差的可能。

3 展望

生態資產的價值核算是我國可持續發展的一項重要基礎性工作，是生態學、環境科學、經濟學等學科當前研究的熱點，綜合以上的分析，生態資產核算還有以下幾方面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

(1)生態資產核算基礎理論研究。目前生態資產的可計算性、計算方法等理論問題仍存在一些爭議，部分核算直接利用國外的研究結果，不太符合我國社會經濟現狀，核算結果可信度較低，難以取得學術界、管理決策部門和公眾的一致認同，尚有待進一步研究和明確。

(2)生態資產核算方法研究。由前述可知，生態資產各種核算方法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缺陷及應用的局限性。生態資產的價值涉及不同時間、空間尺度的問題，同時還受許多因素的影響和制約，同一研究對象在不同地點用同一研究方法核算出的結果可能不同，如何針對不同的核算對象和核算目的更好地選擇或創建合適的方法是需要研究的問題。生態系統的內在機理和規律決定了生態資產的價值，如能有效的結合這些生態機理和經濟規律，便可能創造出全新的估價方法。

(3)生態資產核算模型的開發與完善。在核算的實際操作中，應當建立大小適宜的生態系統尺度，根據生態系統所處的社會、經濟、生態特點和空間異質性，充分結合生態學和經濟學理論，建立不同區域尺度上的核算模型，并探討實現多種模型核算的結合，綜合集成各種生態、經濟模型以及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動態評價方面，利用綜合的系統的模型對生態資產的價值進行核算，實現模型間優勢互補，提高估算精度。

(4)生態資產價值核算的應用。生態資產的核算結果可反映生態系統對經濟社會發展支撐作用和變化趨勢，還可以用來評估可持續發展水平與狀況，考核一個地區或國家生態保護的成效和生態文明建設進展所面臨的問題，如何將其科學、合理的應用到政策和規劃的各個方面，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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