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鑫 吳娜娜
摘要:在古典音樂步履維艱的今天,R施特勞斯的音樂卻在市場上站穩了腳跟,并成為最常上演的作品之一。學界與市場、批評理論與藝術實踐形成強烈反差,這種現象引人深思。本文擬以其交響詩為研究對象,從“大眾文化”的維度重新審視R·施特勞斯的交響詩創作,發現其音樂中體現出的對日常生活敘事的關注實具有超前的意義和特殊的價值。
關鍵詞:音樂藝術;藝術創作;R施特勞斯;《梯爾》;交響詩;大眾文化;文化敘事
中圖分類號:J60文獻標識碼:A
20世紀眾多的西方音樂史論著中,對R施特勞斯的音樂作品評價多半不高,常常毀譽參半,甚至貶多于褒?!邦j廢”、“庸俗”、“色情”、“墮落”、“唯美主義”、“傳統的后裔”等,是分析其作品時屢見不鮮的標簽用語。學界對他最具代表性的交響詩創作的評價亦是如此。如《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首演后,就被指責為異想天開地企圖實現“音樂的哲學化”,《家庭交響曲》是一首“充滿大量反諷及輕慢的怪異作品”,它“荒謬地將作家或藝術家的生活素描竟見容于他們的作品,實屬荒唐可笑”;而“他的音詩《死與凈化》、《堂吉克德》“把標題音樂的創作原則發展到了庸俗的地步,《英雄生涯》體現了極端的個人主義思想”。這些評價合理與否暫且不論,事實上,R施特勞斯及其音樂幾乎無處不在。國內外任何一部西方音樂史著作或任何一本音樂辭書都有對他的相當篇幅的評述。如果說R施特勞斯成為音樂史上首位靠版稅成為富翁的作曲家就已說明其作品在當時廣受歡迎的話,那么,在古典音樂步履維艱的今天其作品仍是劇院經常上演的劇目;甚至他那些經常被音樂史論著所忽略的藝術歌曲,也已成為許多大型國際聲樂比賽的必唱曲目,則說明時至今日其音樂魅力依舊。然而,人們似乎又有意無意地冷落了這位平民化的作曲家。在馬勒之熱風靡于世的時代,對R施特勞斯吹的冷風可謂不絕于耳。R施特勞斯音樂在古典音樂市場的廣泛流行,與學界對他音樂的評價形成如此強烈的反差,這不僅反映出了音樂理論研究的滯后,而且從一個角度表明了人們對其音樂文化的認識可能并不準確。當然,歷史與現狀也為R施特勞斯音樂這一學術領域留下了較大的探索空間。因此,在這樣的文化語境中,對R施特勞斯音樂的重新評估,似已成為一種歷史的召喚。本文擬從大眾文化的維度予以切入,R施特勞斯交響詩音樂中對青年亞文化的關注,其文化價值有必要進行重新評估。在新的視閾中審視他的交響詩音樂,無疑對當下的創美和審美都具有現實的意義。
R施特勞斯的交響詩創作,注重對現實生活的書寫,采用“敘事”的方式,將日常生活的瑣碎和真實融入作品之中,這正是人民大眾所喜聞樂見的。因此,“反映出時代的真實面貌”使他的交響詩作品在世紀交替的時代獨樹一幟。R施特勞斯塑造的青年“梯爾”形象,嘲弄庸俗,藐視世界,都展現出青年亞文化“抵抗”、“反叛”的特點。由此可見,青年亞文化強調的是青年自身的真實體驗和感受,在本質上也并非與主流文化相背棄,反而更多地保持了與母體文化的身份認同。在R施特勞斯的作品中折射出的這種帶有反叛色彩的青年亞文化,在交響詩《梯爾》這部作品中展現得更是淋漓盡致。
一、雙重主題旋律
《梯爾》第一主題由小提琴悠揚明朗的旋律出現,緊接著有法國號在小提琴的震音上奏出詼諧滑稽的主題,用以展現梯爾的頑劣與幽默。經過適當的反復加強后,豎笛吹出了快樂的新主題。而這兩個主題就是全曲的主干,R施特勞斯雙重主題性格的運用正是他的獨到之處。換句話說,雙重主題相互糾纏的寫作方法,正好代表了像梯爾一樣的糾結、反抗的青少年人群。
二、個性化的音程
在人物性格的設計上,施特勞斯通過特殊音程產生的音響效果,生動刻畫出人物的惡作劇性格。如第二梯爾主題使用半音化非本質音,也就是半音經過音,形成了一個半音上升的音型。另外,在主題中出現了F-B之間的增四度,升G-F之間的減七度,利用這些上下跳躍的不協和音程,造成了特殊的滑稽音響效果。之后利用了減五度的跳躍型進行了積極的發展,描繪出梯爾的頑皮的惡作劇性格,音樂充滿了詼諧、活潑的氣質。此外,施特勞斯使用半音化的非本質音,并以加快一倍的速度,營造出一種緊張的氣氛,加強了音樂的不穩定感,表現出梯爾“由于蔑視宗教,發現對自己的結局突然感到恐懼”[1]的膽怯心理,并使這種恐怖心理得到了具體的表現。
三、活潑多變的節奏
音樂作品中,節奏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視的。若想把梯爾的反叛性格展現得淋漓盡致,活潑多變的節奏無疑是不可或缺的手段。在這作品的中部,作曲家用弦樂組緊密跳躍的節奏表示梯爾的大步邁進;在中提琴的震音之下,把梯爾的主題分解開來奏著,又用休止符表現梯爾的躡足前行,整個管弦樂組默契配合,此起彼伏,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忽隱忽現的梯爾動機,并繪聲繪色地描繪出梯爾“探頭探腦偷看自己惡作劇的成果”。梯爾又重新化裝成了和尚,召集群眾裝模作樣的傳經受教,歌功頌德。木管與中提琴奏出節奏緩慢的副主題,營造莊嚴肅穆的氣氛。整部作品的高潮來臨——梯爾與平凡學者的爭吵。用重音和長音符相對,而相對短的音符對應于跳音,使音樂形成一種抑揚頓挫的“語調”,產生咄咄逼人和洋洋得意的氣勢,似乎在暗示梯爾對學者們的提問,“他向他們提出幾個惡意的難題,這群腐儒啞口無言。”[1] 這一部分表達梯爾對庸人的批判與控訴,失敗后滿不在乎地哼著小曲痛快的重復他的惡作劇。
四、樂器素描的故事情節
梯爾的惡作劇自然不會就此結束,用樂器來素描梯爾滑稽戲劇的人生是R施特勞斯的又一特色。接下來代表梯爾對美麗少女追求的“梯爾愛情副主題”,以低沉優雅的大提琴和紳士浪漫的法國號奏出。在遭受拒絕之后,梯爾決定“報復全人類”的行動開始了,銅管的加入使氣氛驟然緊張。隨后,法國號奏出梯爾主題,糾纏前進,激烈緊張。忽然,只剩下小鼓……梯爾要為自己的惡作劇負責了,被逮捕后管弦樂奏出梯爾接受審判的嚴肅動機。梯爾表面上吹著口哨(豎笛),實質上卻是在戰戰兢兢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于是,死亡動機自然呈現。樂曲本應在此時寧靜結束,然而作曲家卻在最后又呈現出了開頭的旋律,這似乎在向人昭示:梯爾雖然死了,但他的幽默和惡作劇卻依然存活在人們的記憶里,雖然討厭至極,卻是個真正自由快樂的“惡棍”。樂曲結束在輕快愉悅的氣氛中。 梯爾是R施特勞斯創作中青年亞文化的代表人物,平凡普通卻鮮活真實。他代表了現代青年的社會形象,隱喻著現代青年的心理世界和價值取向。但是無論他們的言行多么不羈,舉止多么叛逆,他代表的是現代青年所特有的頑強的生命力。梯爾最終被代表主流文化的統治階級判處死刑,其狂放與不羈最終也不過是歸于平靜,可見,R施特勞斯要表達的并非是對主流文化的反抗,而是在主流文化的母體上,用“嘲諷”的形式為現實畫一幅素描。事實上,青年亞文化的最終歸宿一直都是被鎮壓,或是被主文化收編或招撫,成為主文化的解釋和延伸,獲得主文化的認同[2]。是一種不占主導地位,具有辯證意義的價值觀。在R施特勞斯的作品中,雖然沒有馬勒那種沖動和激情掩蓋不了的壓抑與悲觀,卻洋溢著一種“交響的樂觀主義”。他的交響詩中的人物表現出的一種強勁的“自我”態勢和力圖超越平凡的英雄氣概、超人情結、情愛觀念以及反諷與嬉笑式的人生態度等等,無不折射出作曲家這一時期的音樂觀念、價值取向以及對社會、人生的一種哲理性思考??梢哉f,他是浪漫主義的終結者,他的音樂是西方晚期浪漫主義通向20世紀現代音樂的橋梁。在他的交響詩作品中,把濃厚的哲理性通過美不勝收的旋律展現得淋漓盡致。作品中對邊緣文化的關注,對日常生活的真實體驗使其成為音樂歷史長河中屹立不倒的巨人。站在大眾文化的維度對R施特勞斯及其交響詩創作重新審視,讓人們重審這段歷史,客觀評價這位作曲家及其作品。同時,也可以充分認識到,這位活躍于世紀之交的作曲家,他的音樂作品蘊含著深刻的哲理,往往能打破陳舊的藝術觀念,體現出超越其時代的音樂特征。(責任編輯:陳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