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愛博士》

欒熙彥

【摘 要】拍攝于冷戰時期的《奇愛博士》，是電影大師庫布里克改編自彼得·喬治的小說《紅色警戒》，以其獨特的個人風格以及黑色幽默的諷喻手法，讓這部電影在上映之后取得了空前好評，雖然未獲奧斯卡，但是在1989年，美國國會圖書館因為這部影片有著“重要文化意義”而與《卡薩布蘭卡》、《公民凱恩》、《飄》等一起列進了第一批國家電影保護收藏目錄。本文就《奇愛博士》剖析導演獨特的電影風格和其中的深層隱喻。

【關鍵詞】庫布里克 奇愛博士 黑色幽默

一、《奇愛博士》的主題

1、概述

《奇愛博士》是庫布里克“未來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以其高屋建瓴式的敘事演繹了荒誕而深刻的主題征服了無數影迷和影評人。片中，庫布里克將觀眾置于全知視角上，通過故事中國家相關部門的規定切斷了不同場景下人物聯絡的可能性，在敘事過程中向觀眾展示了許多荒誕的矛盾，而這些矛盾的產生是基于人物理性和非理性交織的行為。觀眾能夠隨著導演的視角看到不同人物之間矛盾的存在，更能體會電影風格的荒誕感覺。

“有史以來，所有的經典作品給予我們的并不是解決辦法，而是清醒的認識，并不是答案，而是富有詩意的坦誠；它們對人類世世代代為做一個人而必須解決的問題做出了不容忽視的揭示。”①羅伯特·麥基精準概括了電影在人類文化中的作用。《奇愛博士》中空軍指揮官一次荒唐的決定，按下了核戰的按鈕，在隨后美蘇雙方挽救之下依然沒有將世界從毀滅的深淵拉回，最終導致了地球的核災難。庫布里克借助情節中荒唐而合理的架構，反思了核戰爭爆發的高度可能性。時值古巴“導彈危機”剛剛結束，這部影片很好的反映了人類在核彈面前的束手無策，同時諷刺了政客們以戰備來威脅敵方的做法。庫布里克借助一系列核彈爆炸的鏡頭，暗示美蘇雙方無止境的軍備競賽和核恐嚇最終會導致自身的滅亡。

2、主題剖析

（1）戰爭與性的關系。庫布里克在本片中，反映了觀眾戰爭和性之間的潛在關聯。熱衷于核戰爭的主要人物，在片中均有著性和戰爭關聯的事件或者見解。庫布里克以此暗示政客們和將軍們作為戰略的策劃者和執行者，他們均在變相地滿足自己的性欲望。瑞皮將軍發動戰爭，是為了打擊共產主義的陰謀，而這種陰謀的后果是使他在性愛之后巨大的空虛。除此之外，他并沒有其他理由來印證共產主義陰謀的可怕。這種視戰爭為兒戲的態度讓人感到恐懼。昆少將則通過看色情雜志，不惜一切完成核戰爭的目標來釋放自己的性焦慮。他作為戰爭這個鏈條上的一環，樂此不疲的沖鋒，在嚎叫中最后達到了戰爭和性的雙重滿足。

一個印證這種關系的細節是片中人物的姓名，許多名字有著雄性意味。比如昆少將，按英文發音是金剛，也即大猩猩。它代表著沖動和對女色的迷戀。而圖吉德森上將名叫巴克，巴克意味著“雄性動物”。瑞皮將軍的姓單獨理解“Ripper”是“撕破衣服者”。同時，曼德克上尉的名字的另一個意思是“催情劑”。庫布里克從這些細節處反映出本片中雄性意味和戰爭之間的關聯。

“所謂戰爭就是不同群體之間的系統的、有組織的以及制度化的戰斗。”②在本片中，庫布里克自己對于戰爭與性之間的聯系有著獨特的理解。庫布里克借助這種聯系，表現了核威懾中雙方的荒唐，雖然實際情況可能不似片中這樣荒誕和糟糕，但是這種借助黑色幽默表達對人類命運的擔憂具有高度的表現力。按照羅伯特·麥基所說：“如果你一味地癡迷于你的執著，你無情的追求將會滿足你的欲望，然后毀滅你自己。”③片中人物對于性欲和戰爭的追求，最終毀滅了他們自身。

（2）對冷戰政治的諷刺。本片另一個十分重要的方面，就是對于政府之間的事務和關系進行了強烈的諷刺。冷戰時期，美蘇雙方均以對方作為主要敵對對象。庫布里克借助本片，以幽默而荒唐的表現方式，體現了美蘇雙方政治交鋒的可笑之處。

美國總統試圖通過聯系蘇聯總理處理已經起飛的轟炸機，而此時總理卻仍沉湎在酒色之中，以一副渾渾噩噩的醉鬼態度回應總統的電話。而處于前方的昆少將，興奮地沖向蘇聯的基地，殊不知自己已經成為美蘇雙方的靶子。庫布里克借助這一個個細節，演繹了政府間的不信任和政客自身的輕浮。在國家存亡到了危急關頭時，圖吉德森的秘書兼情婦還打來電話，上將在電話中還承諾他對于女秘書不僅是從肉體上而是把她當人來尊重。這個細節體現了空軍指揮官腦海中對性的追求。而權力則“是命令他人做某些事和獲得他人服從的能力”④。瑞皮將軍運用這樣的權力，將一批美軍空軍飛行員的命運玩弄于股掌之間，輕易地把世界推向毀滅的邊緣。

口語化的政府高層間的溝通、上將的夸張的動作、只抽共產主義雪茄的意識形態對立等，在這一系列情節中，庫布里克表現了他對美蘇雙方政府的調侃和嘲弄。他借助荒誕的表演風格，引起了人們對于冷戰期間美蘇政府行為的反思，同時也以此提醒政府，希望可以清醒地面對關乎人類命運的問題。

（3）人性深層的揭示。羅伯特·麥基對于庫布里克導演的反戰影片有著極為精到的概括：“庫布里克及其編劇對影片的對立思想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索，從而能看到人類靈魂的最深處。他們的故事揭示出，人類本性中具有與生俱來的好戰嗜殺的一面，而戰爭只不過是這一層面的合乎邏輯的延伸，使我們不無戰栗地意識到，人類喜歡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千萬年來如此，現在如此，而且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依然如此。”⑤

奇愛博士作為美軍武器研究與發展中心的負責人，他內心里還潛藏著利用戰爭來顛覆世界，消滅異己的思想。因為他原先是德國人，是二戰時期的武器專家，雖然成為了愛好和平的美國公民，但是他內心中還有著納粹屠戮人民的血腥觀念。他鼓吹戰爭，崇尚武力，提出“遏制是使敵人產生一種意識的藝術”，那就是害怕進攻的意識。同時，末日機器能夠在敵人進攻達到某一條件時自動引爆，如果想關閉它便會自動啟動。“這樣排除了人類干擾的可能性”，殊不知這種荒唐的理論把人類推向一觸即發的核戰邊緣。片名選擇了《奇愛博士》，意在指出他是整個冷戰的核心。他蠢蠢欲動的心中埋藏著對于世界大戰、對于征服的推崇。在向總統闡述他的思想時，博士加重了屠殺一詞，說明他本身在打著保存精英的名義實行著殺害。他的右臂不聽從他的控制，時而高高舉起向他的“領袖”敬禮。那只戴手套的右手似乎代表著他黑暗的另一半，它能夠扼住奇愛博士的咽喉，能夠有獨立的行為。其實，這就是奇愛博士心里納粹主義仍然在活動的證據。因此，庫布里克借助這個角色，深刻反映了二戰之后一些好戰分子仍然希望通過美蘇冷戰實踐自己的戰爭理論，希望通過發動戰爭而滿足自己人性的空虛。endprint

最終，在奇愛博士喊出他還有一個計劃時，他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我的領袖，我站起來了。”庫布里克再次暗示他心中的納粹主義思想占據了上風，使一個原本坐輪椅的人重新因計劃的實施而充滿了活力。接下來一系列核彈爆炸的鏡頭，則是他計劃實施的完美后果。在看上去無比美麗的蘑菇云中，在沒有強烈爆炸聲音的背景音樂下，人們此時或許能夠更冷靜的反思人的本性是如何左右了人的行為，又是如何在不知不覺之間顛覆了人類的生活。

二、黑色幽默式電影

以上有關敘事策略的分析和多義主題的解析，歸結到理論層面則是該電影在黑色幽默的框架下的充分展開。“黑色幽默”是在20世紀六十年代美國興起的表現形式，有自己的一套體系，它在反映美國20世紀六十年代諸多社會問題上起到了警醒的作用。但同為“黑色幽默”的藝術表現形式，庫布里克的影片與黑色幽默小說不同的是，本片敘事情節完整而且有條理，更好地從電影的角度表現了黑色幽默的風格。

在《強尼大步回家鄉》的鑼鼓聲中，昆少將駕駛著他的B52“義無反顧”地開向蘇聯。或許此時觀眾能夠預見到他的命運是自我毀滅，所以他不可能像強尼一樣回到家鄉，黑色幽默的味道貫穿在B52轟炸機的命運之中。此外，在最后核彈升起的鏡頭中，《我們還會再相聚》的音樂出現，將這部影片的黑色幽默風格演繹到極致。

庫布里克借助荒誕化的情節，摻入現實的思考，以黑色幽默的手法，使得這部影片在電影史上占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它通過黑色幽默的方式，向觀眾剖析了核戰爭的現實性，給當時處于戰爭焦慮和戰爭憂郁中的美國人民以清醒的認識。正如羅伯特·麥基所言：“最優秀的作家都有一副辯證的靈活頭腦，可以輕而易舉地轉換觀點。他們既能看到正面，也能看到負面，還能看到所有不同程度的反諷，并真心實意而且令人信服地找出這些觀點中蘊含的真理。”⑥從這個角度來看，庫布里克無疑是最優秀的。

《奇愛博士》作為一部對冷戰政治和人類本性分析的優秀影片，無論對于當時還是當下的人們都有著啟示作用。在機器面前，作為一個普通人，該如何盡自己可能保障自己生存的權利，或許是所有生存在這顆蔚藍色星球上的人應該共同思考的問題。□

參考文獻

①③⑤⑥[美]羅伯特·麥基：《故事——材質、結構、風格和銀幕劇作的原理》[M].中國電影出版社，2001 ：146、145、152

②④莊孔韶主編：《人類學概論》[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339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

責編：姚少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