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懂事的魚

朱成玉

局長家里有事，不能去值班，就讓他的司機吳凱代勞，并把自己辦公室的鑰匙給了吳凱。吳凱知道，這是心腹才有的待遇啊！

吳凱的妻子阿麗聽說他要替局長值班，就撒嬌非要跟著去，她說她想看看局長的辦公室到底有多氣派。

“果然氣派非凡啊！”到了之后，阿麗驚呼道，“你說這要是你的辦公室該多好。”

阿麗擺弄著一個個令她艷羨不已的物件，吳凱警告她一定要小心點兒，別給弄壞了。

最后，阿麗被整面墻那么大的魚缸給吸引住了。魚缸里有很多名貴的魚，都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她不自覺地用手指敲了敲那魚缸，結果有一條魚很奇怪，游過來對著她的手指“親”了一下。

阿麗好奇地親了一下魚缸，沒想到那條魚竟然也親了一下。

阿麗玩得興起，干脆用腦袋撞了一下魚缸，結果那條魚也撞了一下魚缸。

“太好玩了。”阿麗對吳凱喊道，“這真是一條懂事的魚。如果咱有錢了，我也要買一條，我太喜歡它了。”

吳凱知道，這條魚是一個搞建筑的老板送給局長的，是很珍貴的品種，他想他這輩子怕是都買不起。

有一天，他和往常一樣，開著車子送局長上班。車子走到一個拐角的地方，突然有幾個人攔住了他們，不由分說地打開車門，對局長一頓拳打腳踢。他拼了命地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局長，那些人打累了，丟下一句“以后辦事注意點兒，下次可不會這么便宜你。”

他想一定是局長在這次工程招標中得罪了人，因為投標的人太多，而且很多都是大老板，哪個都不好得罪。他也知道，局長暗中操作，幫助其中一個老板招到了這個標。但他守口如瓶，這也是局長最欣賞他的地方。

為了感謝吳凱的救命之恩，局長給了他一個紅包，吳凱死活也不肯收。

“那么這辦公室里的東西，你看中啥了隨便挑。”局長說。

吳凱的眼睛就盯到了那條魚，他知道妻子阿麗喜歡這條魚，好幾次和他提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局長說：“我喜歡這條魚。”

局長有些不舍，但既然答應了就不好反悔，他把魚撈出來，裝到一個小魚缸里給了他。

“你要好好養著啊，這魚可貴著呢！”局長再三囑咐著。

他如獲至寶，妻子阿麗也高興壞了，趕緊買了一個好看的大魚缸養了起來。簡陋的屋子里置放著這樣一個漂亮的魚缸，顯得有些不太搭調。她還買了很貴的魚食喂它，精心呵護養了能有半月有余，家里來了客人，阿麗和客人們吹噓起這條魚的神奇來。

“你們不知道，這是一條有靈性的魚。不信你們看。”阿麗說著，就用手指輕輕敲了敲魚缸，結果那條魚沒有任何動靜。阿麗接著吻了一下魚缸，可那條魚竟然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對阿麗不理不睬。

阿麗有些急了，就又沖著魚缸撞了一下頭，可那條魚如同嘲弄她一般，朝著相反的方向游去。

阿麗一臉說不出來的尷尬。她愣在那里，搞不明白，為什么同樣的一條魚，放到局長辦公室和放到他的家里，怎么就不一樣了呢？難不成一條魚也這么勢利嗎？

幾天后，吳凱主動把這條魚又還給了局長，他說：“這么名貴的魚，只配局長來養，我們養著白瞎了。”

局長哈哈大笑，并沒有說什么。

那條魚又重新回到了局長的大魚缸里，輕松自在地游了起來。吳凱有些不甘心，趁局長上廁所的工夫，他沖著那個魚缸撞了一下，那條魚也跟著撞了一下。

“嘿，他奶奶的。真是見鬼了！”他隨即狠命地沖那個魚缸撞了一下，額頭都差點撞出血來。這下可壞了，只見那條魚，也像瘋了一樣的向魚缸撞來，結果撞暈了，直接翻了個底兒朝上。不過還好，緩了一會兒，它接著游走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決定問問局長其中的奧妙。

“要想讓一條魚懂事，你就要讓它餓。這條魚在你們家里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不停地給它喂食？那樣它就不會聽你的話了，只有讓他餓的時候，它才會聽你的話，因為聽話了，我才會給它魚食吃。”局長說，“不過，現在這條魚壞了規矩，偶爾有不聽話的時候。”

吳凱知道，都是因為這條魚在他家的時候，被妻子改了習性。他的心里不免有些隱隱的不安。

第二天，局長把吳凱叫到辦公室，他忐忑不安地有一種將要被辭退的預感。結果恰恰相反，局長遞給他一個信封：“這個是給你的獎金，好好干。”局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這……我也沒做什么啊？”他有點兒受寵若驚，語無倫次起來。

“獎勵你，是因為你不會人云亦云地亂說話。”局長意味深長地指著墻角的一個紙簍說，“不要學那條自作聰明的魚。”

這時候他留意到，那條已經亂了習性的魚，正在那個紙簍里，拼命掙扎著。

吳凱頓時感覺到一陣寒意。

（摘自《微型小說選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