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年事

丁琪

命運的時針不停在旋轉，將跌跌撞撞的我們包裹在其中。摸索它留下的痕跡，總有突兀隆起的幾點消磨不盡。此刻腦海中映現的這件事，格外清晰，仿佛是昨日重現，細細碎碎地聚攏，便永難忘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似乎與周圍濃濃的年味有些沖突。剛從考試前線下來的我還沒來得及向父母抱怨題目，一個消息便飛快地斷線風箏般地躍進了腦中，肆無忌憚地沖撞著我的神經。趕回家中，望著疼得縮成一團的奶奶，一股洪水般的恐懼便涌進了身體的罅隙里，拼命睜大的雙眼阻攔住了它身后那即將奔涌而出的淚泊。我仿佛在片刻之間明白了小說中“死一般的痛”那無以名狀的苦痛。可能有些夸張了，但奶奶與我的感情融于這區區幾滴小小的淚珠，卻頗顯渺小。

站在醫院的門口，天空依然灰蒙蒙的，如同我的心情：蒙著一層黑紗，縹緲又極不真實。望望街上，置辦年貨的人們早早便在選購，臉上洋溢著的，是我寐不能現的笑容。緩緩地走進病房，奶奶那張昨日還擰成一團的臉已經舒展開來，但蒼白的臉上還是寫滿了疲憊。到了中午，疼痛卻又一次襲來。哥哥立馬開來了車，轉城里醫院。坐在車上，奶奶一邊疼得直叫喚，一邊緊握住了我的手，奶奶疼得直冒冷汗。而手，卻如此溫暖。我垂下眼，望向車外。來來往往有數不清的車，它們承載了一個個美麗的泡影。曾幾何時，它們也不再快樂。飛快地，幾十分鐘后，奶奶住進了病房，護士為她扎針輸液。我站在窗前，俯視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與行人。冬日里難得的陽光鋪滿了整個城市，一切都閃著耀眼的光。大大小小的店門口都掛上了大紅的燈籠，一個個無所適從地隨著風在空中打著擺兒，向新的一年招著手。

在幾天病痛的折磨后，奶奶終于被推進了手術室。留下在門外的，是焦急而又惴惴不安的我們。

當滿臉疲憊的奶奶在病床上漸漸蘇醒，我們臉上寫滿的憂愁便也隨陽光蒸發了。奶奶緩緩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卻令人哭笑不得：“我在天上還是地下？”我知道，歡笑聲的背后涌起的，卻是淡淡的憂傷。

當大年三十的絢麗夜幕徐徐升起，我才恍悟到——過年了。奶奶看著電視，臉上笑開了花兒，可是，我分明看見，她的手，不被察覺地捂著刀口，那份疼痛似乎甚微，卻還在，也留在了我的心上。我緩緩地走到門外，漫天的煙花交織成最絢麗的畫面，地上的影子被四面八方的光亮所映射，在我們的身邊旋轉起舞。有的寬大有的狹長。細品那淳雅淡然的憂傷，我釋然了。奶奶已八十多歲了，或許她還等不到我們這些小孫女兒們長大，便已仙逝。我們要做的，不是為了未來而悲傷，而是要用自己的精力與活力，溫暖她那不多的歲月。所幸，現在一切安好。

或許，我需要將這細碎年事忘記，讓它不再被提及。但我會將它深鎖在心中，解析成一串美好的故事。

【薦評理由】

本文寫“過年的記憶”，作者抓住“辭舊迎新”生活、生命的寓意，以生命的舊與新為主眼，以生活的舊與新為背景，“年味”很深。生、老、病、死，促使人思考和悲憫，對于孩子而言，這就是成長，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