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斌
2014年中國經濟的開局不順,前兩月經濟數據明顯差于預期。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實際增長8.6%, 是2009年5月以來的新低。數據反映經濟下行是全方位的,投資、消費、出口三駕馬車同時出現減速的現象。
如何應對當前的經濟下滑,是中國領導人面臨的一個重要抉擇,也是檢驗改革決心的一塊試金石。我們認為,最重要的是保持定力和防范底部風險。
保持定力,首先要找到目前經濟下滑的原因。前兩月經濟數據表現不佳,一部分與春節效應有關,但更重要的是結構型改革帶來的短期陣痛。
改革陣痛反映政府希冀去除經濟增長中的一些不良現象,例如政府過多的管束,但是,新機制的建立需要一個過程。政府要在真正推動和適應政府職能轉變的同時,建立有效的官員考核激勵機制,并不能一蹴而就。對于市場微觀主體而言,如何完善企業治理結構和經營機制,防范重復以往“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局面,也是一個難題,這一過程可能出現反復或造成經濟的波動。
改革陣痛也是財政和貨幣政策調整的效果。雖然官方語言今年仍然沿用“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但實際上兩者均較去年相對偏緊。財政政策方面,雖然中央財政赤字規模較去年略有增加,但是控制地方政府性債務風險是今年工作的重點,這意味著今年新增地方債會有明顯放緩。今年土地出讓金很可能在去年歷史高位的基礎上下降,今年財政政策對經濟的推動作用將會減弱。貨幣政策方面,自去年下半年以來信貸增速持續下滑,銀行間市場利率水平整體上升,是目前經濟放緩的一個重要因素。
這些改革帶來的陣痛,對于實現中長期可持續增長是有益的,也是必須的。因此,最需要警惕的是在經濟下滑的情況下失去定力,又回到以傳統的財政和貨幣刺激的手段去換取短期經濟增長。這不僅會使得三中全會上形成的改革共識出現“走一步退兩步”的局面,而且會造成經濟中各種結構性問題的進一步惡化。
在保持定力的同時,中國要注意防范底部風險,采取穩增長措施避免經濟出現硬著陸的局面。那么,政策方面應該做哪些相應的調整?
首先,在財政和貨幣政策方面,我們認為不應該出臺新的刺激政策,但是政府應該采取措施去提高財政和貨幣政策的傳導效率。比如在財政政策方面,一方面政府可以通過打擊“三公”消費和控制行政支出,用以支持優先領域(基礎設施、保障房、民生、環保、科研教育、結構性減稅等)。另一方面可以糾正以往財政支出前低后高的問題,在優先領域及時撥付預算資金。
貨幣政策方面,盡管信貸增速下滑,但是它仍然明顯高出名義GDP增速,加杠桿的過程仍然在持續。在這種情況下,信貸寬松無疑是飲鴆止渴。要達到穩增長的目的,更有效的手段是“用好增量、盤活存量”,在信貸結構調整和提高信貸使用效率上做文章。
金融機構應加速對不良貸款的認定和注銷,清除低效貸款存量,為新的有效信貸提供空間。監管政策要加強對監管套利或資金套利行為的打擊,壓縮社會融資規??傤~中空轉或重復計算的部分。與之相關的是強化金融市場紀律,完善信貸評估體系和風險管理機制,真正做到在風險收益權衡基礎之上的信貸合理分配。
其次,要通過堅持市場化改革發掘新的經濟增長動力。這意味著中央和各級地方政府要進一步簡政放權、減少行政審批、研究探索負面清單管理模式,同時開放民間資本投資。在當前穩增長措施中,基礎設施、保障房、民生等領域本身仍有很大的潛能,但是如果僅僅依靠公共投資,地方財政壓力將會過大。
如果能吸引民間資本投資進入這些領域,將有利于短期穩增長和中長期調結構兩者目標兼顧。而這些改革又涉及國企改革(如混合所有制模式的探索)和資源性產品價格改革。只有在公開公平的競爭基礎之上,讓民間資本參與經營和管理,并引入市場定價機制,才能真正吸引民間資本參與這些領域。
最后,要關注金融市場信貸和債務過快增長所帶來的系統性風險,在治理這些問題的時候,要防止糾偏過度誘發系統性風險。比如在房地產市場,應該看到市場基本面可能出現了根本性的變化,即由以前整體供應不足到目前可能供略大于求,而且區域之間的分化更加明顯。因此,可以允許地方根據各自的實際情況,對樓市調控政策進行相應的調整。
(作者為摩根大通中國首席經濟學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