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像是我們的一生

董喜陽

相逢或是重逢

來吧，就是你。這些通風良好的文字

在春風打盹的四月，安全抵達糧倉

驚喜來自一條船

從夜晚的港灣里寧靜地出走

經過我的時光系統，重新來編排停靠的身份

看吧，我用爐煮沸騰的水

用杯盛溫熱的酒，犒勞你的大軍前來

這山，聳立而蜿蜒。是我們最后的阻斷

可你看，它的表情寫滿自己

——溫敦而坦蕩的君子

于是，我們的擁抱，將透過彼此的

淚衫，刻著前世今生的回放

時光深處

夜晚，多少次無風吹動。你自己

曾和我折進潛藏的夜色

在你那里，我的肉體和靈魂交接

完成一次合理的動力輸出

哦，生活的伴侶！哦，精神的排氣管！

盡管變換著服飾

我還是從人群和大眾里，輕易地對你微笑

你像一匹白馬，馱走腋下的夢

一路上你和經卷一起

被喚醒。一個勝利的回眸

像我當年提著時間的燈籠找你

獨特的面孔，絕非青春的標本

當我們被孤獨追趕

你和我一樣沉寂

在時光利刃，安靜的陰影里

生命如風吹過

如今，我開始厭煩那些主動和我說話的人

他們的口是春天的沼澤地，睫毛閃動

快掉下來的蘋果皮，讓談話的水分流失

希望他們主動的心如山傾倒，像水倒流

如今，我的嘴唇時常跌倒

我的語言無力。被語言扶住的生活開始滑坡

如今，我懷疑自己是否在耕種罪惡

使河水無辜受冷結冰，印堂發黑

這河水和我一樣，從原處斷裂、干涸

瘦弱的風穿過幽谷，叮當之聲悅耳

而后哭了，一場咸咸的春雨

一連串絕望的語言。我的內心終究被蟲子

與泥土切割。皮膚的傷口昨天愈合

今天又重新潰爛

用帶刺的語言解釋我的日子，我的苦難

誰能將躺在塵土中的自己找回

然我們的生命也不過是一口氣

尚不知何時呼出，成為霧氣的幻影……

四月，像是我們的一生

四月，春姑娘的貼身內衣。溫暖從

這一刻走出課本，操場上燕子的呢喃灑落一 地

四月的河床，高過我想象的煙囪

裊裊炊煙，新柳的脾氣升入云天

于是，我開始深信不疑。這個時候的空氣

特別適合我，呼吸和成長

這個時刻，和每年想你時一樣

伊甸園是存在的。只是我們彼此懼怕的

第三者沒有出現。蛇也恐懼孤獨

像它從前一樣，用腳步聲舔著腳印行走

那時，我們都是彼此的石頭

內心深處的云裳風影，融于熱血的閃電

現在，我們可以擺脫世界

如咸菜脫離瓷壇子，草繩釋放釘痕

春天。所有的森林高于冰面

陽光背后，我們雙手緊握的陰影

像羊群回圈，嘴里喊著“歸去無邊”

饑餓

塞不滿身體的你，淋了一場大雨

我的青春潮濕著，同你在奮斗的風中發芽

忙亂的水中，你的倒影秩序分明

帆，揚起來了！不規則的岸

你不給自己設防。像是我們擁有你

拒絕一切黑夜的嚎叫

漂，村莊帶有溫度的水流

泡了發白的骨骼酸痛、腫脹

卻是經久不衰的明媚，春光和你

醉了一生月色

我們的相交，像食一場人間煙火

不抱怨的世界

不抱怨的時候就珍惜晨光

羊皮口袋中裂開的鮮血，把太陽羞得通紅

它的內部生長著巨大的石頭和草籽

割下一塊，就是明天的教材

現在，我也開始認真地對待幽暗

雙腳踏在高處，把腰圍退到塵埃

吃掉自己的臍帶。徘徊的花

遮掩懷胎的門，誰的綻放將苦難的眼

隱藏。她用溫暖的身體接收我

像一幅畫，一張未著色的吊床

我看見自己

躺在出生時的病房

這是剛出浴的新郎，頭扎進古老的村莊

你說，話嘮感慨，窮人悲傷

我的一天，如此的接近出生和死亡

枕邊書

你說流轉或輪回，倒掛經筒的途中

風中夾帶雨點，傷勢過重的夜我們相遇

一天之中的剩余價值，剝削過的藍天如此 明亮

我開始收緊身體，放掉所有的虛汗

在四月。創山，造風。預備自己的內心

像藤椅上老年的貓瞇著眼

不被別人，而是要被自己叫醒

捧著一本書，在光亮充足的午后朗讀

念一次背一次，看過一次也哭過一次

像是我們的雙眼，望著對岸的世界

無法靠攏。一生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