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北方大地的歌唱

王文軍

被寒冷凍僵的花朵以及芳香

初冬，一朵曾經(jīng)鮮亮的花

被寒冷凍僵

來往的人過于匆忙

他們似乎有著天大的事情

誰也沒有在意

一朵花

何時被凍僵

以及它的芳香

花和花香在冰雪里

偃旗息鼓

雪里的一顆葦草

用力弓了弓腰背

順著風，顫悠悠張望幾眼

又彎下白色的頭顱

那么孤獨

今天

樹上的那只鳥

比我醒得還早

它在晨光中跳躍歌唱

我喜歡晨起后的走動

半明半暗的生活

遙遠的天邊

一線梨花白

托起金輪萬丈

一切都是新氣象

我還沒來得及想清楚

今天應該干點什么

蘇醒的大街上

熙攘的人群已把我吞沒

一天清晨

不可思議的光線

金黃的葉片脈絡通透

天空，有些遼闊也有些高遠

干凈的云彩

溪水撫弄著石頭的綠苔

水草冶艷地蕩漾

漸枯的草叢，隱藏幾只覓食的羊

不時舉起潔白的頭顱

像極了野菊花

將秀色隱藏于萼片中

秋風裁剪所有的繁復

時間蒼老一切的聚散

我們重復萬物的命運

萬物的命運不是死亡

就是重復 重現(xiàn) 重生

在異鄉(xiāng)遇到童年玩伴

細細的數(shù)，也沒數(shù)清

我們已多久未曾見面

整個下午，陽光順暢

安靜明亮。溫暖緩緩流淌

我們聽音樂，喝茶

有一搭無一搭的語言

像浸潤開的茶葉

碧綠 浮沉 蕩漾

整個下午

或者比整個下午更長一些

音樂像一場春雨

茶水的顏色比白水還透明

繚亂的塵世，似乎比白水

還讓人迷惑

灰頭土臉的我們

還有我們秘不示人的內(nèi)心

在別處流浪 知遇

暮色來的真快，轉眼間

夕陽在對面的樓頂上滑落

我們起身，告別

在異鄉(xiāng)，一個小小的酒吧外

我看著童年的玩伴

消失在黯淡的生活中

好像一生就此逝去

遠處，是閃光的夜晚

金子一樣華美而腐銹

雪后

昨夜，大雪來襲

樹的枝杈，穿上

一層厚厚的棉衣

一只喜鵲

像一片新長出的樹葉

從巢中探出頭來

那些枯萎的野草

用力弓起單薄的身子

冷風中，它們在張望什么？

一個人，踏著寒冷與寂靜

正在一步一步地

把丟在雪中的路找出來

像落花一樣老去的春天

我認識的很多人

在每一年花開的時候

都會比這一年的春天

更陳舊

清明節(jié)潛伏在

紅杏的芽孢或綠柳的眉梢兒

紙蝶與細雨糾結的路上

我遇到了你

風塵淹沒的

不僅僅是年齡

我沉默。這些年

我是那么憎恨鏡子

也不向任何人傾訴自己

人人都在變老

只有那些玩耍的孩子

在一夜盛開的春風里

恣意的對抗著

像落花一樣老去的

春天

天成觀里的一棵樹

我驚訝于它二百年的蔥郁

更驚訝于它的超然脫俗

前身香火 后身陰涼

晨鐘暮鼓 鳥雀穿枝

遍體鱗傷 密密纏繞的紅布

除此 它真的空無一物

在它面前我是慚愧的

有太多的雜念、憂傷和憤懣

常常一個人獨戀落日

多少次了，錯把一天當做一生

暮色中，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鳥

停落在它的枝頭

不停地喊，反復地喊

我站在樹下，眼含淚花

樹根不動，樹梢兒也不動

晚飯后的散步

每一天都在重復

時間、路線、遇到的人

試圖有所改變

總是不由自主

偶爾，躲在黑暗中走上一會兒

棄明投暗 好像這樣

就擺脫了嘈雜局促

焦慮的內(nèi)心暫時緩解

時間真的就慢了一些

更多的時候，我還是在路燈下

沿著河邊的人行道走過去

再返身從走過去的路上走回來

今夜，氣溫驟降

偌大的河邊只有我一個人

孤零零地彳亍

生冷的寒風吹在臉上

整個冬天都沒有一片雪

我雙手捂耳

清淚，順著面額流下來

山是一座佛

“山山都是一座佛”

我不信佛，只喜歡看山

凝視一座山久了

就看見形狀各異的佛

靜靜地在那里修行 打坐

我認識許多信佛的人

他們只是借助佛的外衣

包裝自己內(nèi)心的浮躁

風一吹，就曝光了欲望的底片

“人人心中有佛性”

佛如蓮花。自覺、他覺、覺生圓滿

山是修為最高的佛

安之若素，不喜不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