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我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姚鴻博

我在上小學的時候，家就住在聞名遐邇的驪山腳下西關大院里的平房中。出房門菜園子里種了一棵小桃樹，花紅似火、爭奇斗艷。那時，約七百多畝地的大院里住著上千戶人家，棟棟平房規劃整齊、排列有序。幾乎家家房前屋后都開了一個小園子，園子里種花種菜、栽樹育苗。到了春夏秋之際，大小園子千姿百態、郁郁蔥蔥，菜香花香撲鼻。我家的小菜園子，和那桃樹花花開驚艷、芳鮮繽紛的景色，至今還讓我遐想思憶。

那時，我的兄弟姊妹不多，都還尚小。父親在外地工作，爺爺也不在我家常住，家中缺少起碼的干活勞力。但由于生活開銷不大，日子過得還算豐盈。當時，政府號召城市居民“自力更生，豐衣足食”。我家也在房前開出一塊小菜園子，撒了一些菜種子，種了向日葵、一棵葡萄樹和一棵桃樹。種菜要除草施肥費點事，但成熟收獲后可以改善家里生活。栽果樹要省些事，只是果子成形后看管困難。調皮的小孩子們會趁著夜色天黑時，采摘偷吃。 記得住在我家房后東邊的一戶人家，園子里蟠桃樹上結的蟠桃，就讓小孩子偷吃了不少。她家的菜園子圍了籬笆，籬笆縫隙還栽插了許多棗刺，也沒能擋住那些頑皮的孩子偷摘桃子。那些年，多數人家的生活都很困苦，孩子們缺乏食品和水果，平時根本沒有零食可吃。也缺乏文化娛樂活動。養孩子多的家庭，小孩子調皮搗蛋、游手好閑，拉幫結派、好逸惡勞，有的就養成了小偷小摸的習慣。為此，挨家長打和被勞教的也不少。

種菜種樹都要澆水，四五排平房共有一個水管，并用磚砌成或方或圓的墩子保護起來，供四五十戶人家使用。我和弟弟抬多半桶水，要走過平房前七八十米長的窄道，才能到自家的菜地。到了夏天貧水之時，天不亮就要爬起來排隊接水。由于水壓不足，水流小的像小孩子尿尿。水桶隊列彎彎曲曲象長龍盤旋在地上，向前移動時發出的碰撞聲此起彼伏。排隊接水的人流三五成群，談天說地，神采各異。或衣著整齊，或身披長衣、短褲到膝，有的還赤胸裸臂。急也沒用，等著吧！我的力氣小，若把一桶水接滿，要從龍頭下的水槽里取出來都很困難。鄰居中好心的阿姨和大哥大姐們真幫了不少忙。盡管辛苦，總有些收獲。可不知何種原因？種了一兩年菜后地還是荒了。葡萄樹還沒有長到要搭架子的時候，葉子都讓小孩子給擼光吃掉了，還說葡萄葉子是酸的，挺好吃。大人們索性拔掉了葡萄樹，只留下了那棵桃樹。我眼巴巴地盼著桃樹長大，還在樹根處圍了個圍堰，不停地澆水，指望有一天也能夠吃上自家樹上采摘的桃子。

春天來了，一個又一個花骨朵，變成了大花朵，我一有空就數，數著數著不經意間樹上開滿了鮮艷的紅花，花期好長好長。等到花落以后，卻沒有看到桃子長出來。我和弟弟妹妹都很失望。開始大人們還以為桃樹小，樹還沒有長到結果子的年齡。可是三四年過去了，到了三四月份春暖花開的季節，一束束鮮紅的花朵兒又如期而至地爬上桃樹枝頭，依舊“放學回家，看庭前花開花落；抬水澆樹，望枝頭葉展葉舒”——就是不見結果。后來有人說，不結果的原因是只栽了一棵桃樹，它沒有伴，要多栽幾棵就能結果了。這個謎，讓我思索納悶了許多年。為什么大人們沒有多栽幾棵桃樹呢？可能是后來沒有人再找到桃樹苗；可能是我們家菜園子太小；沒有多栽幾棵桃樹的空間；可能是我們小孩子想吃桃子，大人不想吃。也可能是樹上真的結了桃子，大人們還要擔心這桃子被別人家的小孩子偷吃了……

多年之后，我并無吃桃子的欲望，可那小菜園子濕漉漉的土香、綠草、那桃樹和那美麗綻放的桃花，卻時刻纏繞在我的心田。桃樹胳膊粗的主干并不挺拔壯實，但整個樹體形態勻稱、嫻靜姣好，不高不低。枝杈錯落有致，葉片厚實實綠油油，花開襲人、芳香不息。我懷念那桃花盛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