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 式

◎ 張國立

儀 式

◎ 張國立

小五28歲搬離爸媽家后就培養出一個儀式，每個月底的最后一個星期日一定回爸媽家吃中飯。他會買兩樣東西，一樣是帶給老媽的小籠包，另一樣是帶給老爸的煙斗用煙草。老媽見到小籠包，便會抱住小五，狠狠地在他臉上親一下，發出“啵”的聲音。至于他爸，平常不抽煙，這時卻會將煙草塞滿煙斗，點燃后倚在餐廳的梁柱上，微笑著看小五被老媽親，并吐出一大口煙。

我去過他家幾次，發現非得有小籠包不可，這樣他的媽媽仿佛才有狠狠親兒子的理由。而他爸也因為這個儀式，單純地看著兒子。

親過之后，五媽忙著將準備好的飯菜端上桌，五爸則捧出他新買的紅酒，全家快樂地吃飯。大部分紅酒和小籠包都進了我的肚皮，但五媽毫不介意，還笑著對我說：“多吃點，阿呆，你多少年沒來了，五媽常想到你。”

五爸和五媽都喜歡我，因為我不僅不妨礙他們的儀式，還要求主動加入。我說：“五爸，酒沒了。”五爸便喊道：“有，你要哪一年份的？”

儀式相當有感染性。拿小五的老爸來說，他從小睡前一定要喝一杯熱牛奶。很多年前，他已經說服妻子跟他一起喝了。

我在小五家住過一晚，晚上十點多，聽到他爸喊：“小五，你和你同學要不要也來杯熱牛奶？”我正要說“我不喝”，小五已攔住我，回話說：“好，我們都要。”

儀式有可能被打破。后來小五交了女朋友，結了婚，帶著老婆麗麗回家。第一次回家，麗麗是媳婦，當然準備了不少禮物，獨獨少了小五該買的小籠包。他們進了家門，五媽收下麗麗的禮物，卻顯得悵然若失，因為沒有小籠包，她不知該怎么抱兒子，并狠狠地親一下。

第二次，小五自己去買了小籠包，麗麗不以為然地說：“老給你媽帶小籠包，回到家都冷了，我看帶水果好了。”

小五花了點工夫解釋，不過麗麗還是皺眉，雖沒表示反對，但看得出來，她覺得小籠包行為很無聊。

小五心里明白，重點不在天下第一好吃的面包與半熱半涼的小籠包之間的美味比較，而是儀式。

儀式并非一成不變。好一陣子五媽都若有所失，不過當小五有了孩子，每個月底抱回家，他老媽抱著孫子親一下，儀式便得到新生。（摘自《婚姻與家庭·性情讀本》2014年8月圖/王建峰）